乌骨仞(21)
小九靠得实在太近了,而且说话时扑出来的热气弄得萧崇叙耳侧很痒,只是小九身上的味道实在好闻,在这气味嘈杂赌场里,萧崇叙没有拉开两人的距离。
小九这时候还不放弃,又在脑内搜刮起来:“那说你天生麒麟,命格非凡,气运超然……”
萧崇叙揉了揉有点热乎的耳朵:“哪有那么夸张。”
这时候萧崇叙前面的那人终于输光了银钱,骂骂咧咧地走了。
萧崇叙终于摸到筛盅。
第一局比大。
萧崇叙筛盅晃了几下,一开出来四个六,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哗然声。
对面那大汉这时候一抡胳膊,把袖子卷了起来,露出来了手臂上的崇王好运麒麟像,嚷嚷道:“再来一局,比小!”
“哗啦啦”筛盅又晃。
萧崇叙再开,四个一。
小九目瞪口呆:“不是,你不是说你没那么夸张吗?”
萧崇叙一脸坦然,跟小九说:“是啊,顶多就是这样。”
再比大的一局,萧崇叙再次开出四个六:“就是堵运好一点而已。”萧崇叙看着小九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继续说道:“我又不缺钱。”
小九:“……”
就在对面大汉已经输得面红耳赤,满脸红光,手臂上青筋爆出,手臂上的崇王好运麒麟像都溢出来汗珠的时候。
萧崇叙总算在小九的劝告下,意犹未尽地收了手。
两人走了几步,萧崇叙把赢来的钱财顺手交给小九,侧着头,不知道脑海里又想了些什么,突然解释起来“我只想买一辆马车,并无嗜赌这等恶习。”
这小九自然知道,崇王似乎除了练剑勤了一些之外,并无其他过分明显的嗜好,生活作风良好,作息稳定,没有什么不良恶习。
小九赞同地一点头,刚要出口夸赞一番,就见赌场的门帘被一掀开,一群带刀侍卫闯了进来。
赌场里瞬间一片混乱,噪声更烈,还有几个正要翻窗逃走的,都是以为这赌场里出了什么事,官家要查。
萧崇叙抬眼一看,正是他那王府近卫,裴远。
十五日后,京城。
“提亲!?”许久未见萧崇叙,但是已经压了一肚子邪火的东宫之主萧宸景,即使再端着一副沉着冷静的储君之态还是忍不住皱眉,眼底闪过一丝惊奇:“你要和谁成亲?”
萧崇叙在这殿内等了他这日理万机的太子哥哥足足三个时辰,也是没了什么耐性,于是尽量言简意骇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和宰相齐海广之女,齐凝云。”
萧宸景盯着他,脸色沉着:“我怎么此前没有听你说过,你对你那师妹有过这等念头?”
“近日刚有的。”
话音落下,萧宸景便已是冷了脸色:“荒唐至极!”
萧宸景看着萧崇叙那张与自己有那么几分相似的脸,强行压下了脾气。
“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燕城一行,查良田侵毁一事,你何故失踪?”萧宸景不再遮掩,冷冷斥道:“你带一个细作回渡空山做什么?你明知他是离王的人!”
话音落下,萧崇叙便是裴卓裴远兄弟,怕是已经将这些事详细禀明了太子。
也是,萧崇叙下山来,身边哪有自己的人呢,裴卓裴远本就是太子调到他身边的人,会将自己的一举一动告知太子也是情理之中。
迎着萧崇叙的视线,裴卓和裴远兄弟二人,不约而同低下了头,久久回避着。
萧崇叙无起无伏:“他现在不是离王的人了,我救了他的命,他现在是我的人。”
“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了!”萧宸景怒极反笑:“他是你的人?他是你什么人,一把无骨刃!这么危险的东西,你竟还敢留在身边!”
“哥哥果然知晓!”
无骨刃三个字叫出,萧崇叙看着萧宸景的表情,那模样绝非有任何善意,只有深深的忌惮和寒意。
这一声哥哥,似是抚平了萧宸景几分情绪,他当萧崇叙是未经世事的孩子,深吸了一口气,可谓是拿出了十足的耐心来:“这么多年来,离王周身仿若铜墙铁壁,无论什么样的招式,投毒暗杀,都是奈何不了他,时间长了我自是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萧宸景沉声道:“无骨刃本就极为罕见稀少,离王身边的乃是他手里最锋利的一把。”
萧崇叙目光和他那心思沉沉叵测的太子哥哥对上视线,陡然间意识到一个,已经并不叫他意外的事实。
“罗莲丹毒,你本就不是冲着离王去的。”
萧宸景说:“无骨刃做替,须得常年潜伏身侧,观察言行举止,才能以假乱真。若是除去他的替身,他短期内根本无从找到替代,离王才能暴露出来。”
萧宸景看着崇王,他这弟弟如今刚满十九,涉世未深,会遭了那奸细哄骗也情有可原:“你从下山来吃过多少暗亏了,能不能警醒一点?那细作自小便被离王所培养,奔波效命近十载,自中了无药可解的罗莲丹毒,你下山来,便出现在你身侧左右,他自是知晓全天下唯一能救他的就只有渡空山的太青大师,他心思目的如此昭然若揭,你却视而不见吗!?”
“小九便是想活也没什么错,况且他从未央求我救他。”
“你……!”萧宸景看着他弟弟短短数月竟然已经被那迟迟困扰他许久的细作迷心惑志,一副油盐不进的水样子。
萧崇叙嘴唇紧抿着,一言不发。
萧宸景看他弟弟那张脸,又放轻了些语气:“就算是为了你自己,你该明白,沾红尘姻缘事,于你修道全无益处,若是因此你苦修至今的剑道止步于此,往后才是要追悔莫及。”
萧宸景这边正苦口婆心一番,那边突然高声一起:“皇后娘娘驾到。”
正是那听说了萧崇叙前来东宫,怕许久未见的兄弟俩,因着此前良田侵毁一案起争执的季皇后来到了。
季后还是如同以往的雍容华贵像,只是怕是刚得了消息便匆忙前来,也没精心梳妆打扮,只着一件素色长裙,带了一位贴身侍女便前来了。
内殿里只母子三人,季皇后免了礼,落座下来,便已察觉出殿内不同寻常的压抑氛围,看着兄弟二人,一个赛一个的沉着脸。
她其实对萧崇叙在燕城携一细作回渡空山救命一事略有听说,只当是她幼子,心性不成熟,做出来了一些惹太子生气的事。
季皇后斟酌了一番言辞,才开口:“叙儿,有些事情你不懂,现今我们母子都是被人紧紧盯着的,行差踏错哪一步,都可能满盘皆输,如今你父皇这般,各方已经是爪牙毕现,你留那么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在身边,母后心里也是不安。”她打着圆场,与萧宸景使着眼色,和声细语道:“我看不如这样,叙儿你先把人交给你哥哥,待他将人调查清楚,若真是如你所说,此人无甚异心,再留你身侧也不迟,是不是?”
这番话说得有进有退,顾全了太子威严,又不过分苛于崇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