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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骨仞(32)

作者:冷山就木 阅读记录

元初四年。

梁昱衍携梁久久入宫。

梁昱衍再是如何能在京城世家子弟里横行霸道,见了皇家子嗣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

而且太学里的先生严格,使得正在贪玩年岁里的梁昱衍苦不堪言。

好在他身边还有小九可以指使。

小九此前没有基础,后来能勉强跟上全赖夜里苦读研习,而且梁昱衍许多课业不做,全都甩给他去。

原本还惊于他叫自己随他入太学做伴读的缘由,这时候却见他屡次把先生布置下来的东西丢给他做,他却带胡钥出去耍玩。

小九头脑伶俐,模仿梁昱衍的字叫谁也摘不出来差错。

可是课后作业能应付,课上先生点了梁昱衍起来答题,他却答不出来,时间长了难免露了馅。

这些皇家贵子,世家少爷即便是答错了题,挨罚的也都是伴读,是伴读失职,未能行使督促之能。

为此,小九那日被先生罚了十五戒尺,掌了手心。

小九手心被打得通红肿胀起来,因此也没法再为梁昱衍侍菜。

时至夏日,梁昱衍桌前一席菜肴,胡钥在旁边为他侍候,他却心不在焉,眼神屡次飘向小九垂在身侧的手上。

从那处往上瞄,却看见小九眼睛正望着自己桌前,落在桌上的荔枝冰膏水上。

这物是小九没尝过见过的稀罕物。

梁昱衍突然出声道:“下去吧。”

胡钥知他心绪不佳,看他未吃多少,也未多劝。

待胡钥被梁昱衍指使出去,他才朝小九勾了勾手指。

小九走上前去,便看见梁昱衍伸手将那碗荔枝冰膏水端了起来,递到小九跟前。

“赏你了,喝吧。”

梁昱衍没伺候过人,这般端起来喂,小九的下巴都被打湿了。

“瞧我做什么?”

两人距离一下拉近,小九这时候已经比梁昱衍高了半头,浅浅清澈的眼眸映出来小侯爷那张骄矜白腻的脸庞,一双圆猫儿眼正瞪着自己。

小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主子好看。”

那盛着荔枝冰膏水的碗应声而落,梁昱衍一颗心突突乱跳,他语结怒道:“你……!”

那小九说出来这一番话,眼里并无旁的东西,好似只是描述心下所感的事实罢了。

这时候看见那碗跌落到地上,打了一片,不由有几分遗憾地低声嘟囔:“可惜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梁昱衍看向小九那张目露遗憾望着地上那碗,不由分说地指责道:“再敢…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叫人掌你的嘴!”

小九原本还要解释,自己没有胡说。

这时听见小侯爷对着门外又喊了一声:“来人,再上一碗荔枝冰膏水”

小九当下便不计较梁昱衍错怪自己的事了,只专心眼巴巴等下一碗送来。

而不知怎么的,从小九挨了罚,梁昱衍后头对自己的功课也比从前在意了几分。

虽说还是经常叫小九替自己完成作业,自己为了避免第二日一问三不知,还是会过目一遍。

在太学日子总得来说,称得上是无忧无虑。

同年,梁昱衍在这年的中秋盛宴,受邀入宫。

却没有想到主仆二人在御花园的假山丛里迷了路,撞见了离王萧屹。

那萧屹是今上的幼弟,却和今上并无多少相似之处。

只见那男子仿若谪仙,身姿不凡,身材高挑而伟岸,眉眼好似仙人着浅墨,一副飘飘超脱尘世外的隽美。

“小侯爷,怎么迷了路?”

梁昱衍抬眸,望见一双笑意盈盈的浅色眼眸。

那近日来总莫名突突乱撞的心,自此有了方向。

那是小九第一回接了主子的令,覆了离王的面。

他到底是价值连城,出类拔萃的无骨刃。

一张离王脸,在他面上惟妙惟肖,瞧不出来任何破绽。

那时候的小九对情爱之事太过懵懂,扮作离王与梁昱衍在府里玩乐之时,还会亲亲热热地对梁昱衍说:“等我再长高些,我便能更像他啦!”

第23章

“离王才不会这样说话!”

“离王才不会做出来这样的表情!”

“离王也不是这样走路!”

自扮演离王陪伴梁昱衍身侧开始,这一类的斥责经常充斥耳旁。

次数多了,小九有时候就会忍不住辩驳:“可是我只见过离王一面,如何得知他平日里都是如何说话,如何神情,如何行走的呢!?”

听到小九辩解,梁昱衍更是不悦,眉头拧起来道:“你还敢顶嘴!?”

已经被梁昱衍驯服惯了的小九,条件反射就又要下跪,语气慌急:“主子恕罪……”

而膝头才给刚刚弯曲,就被梁昱衍蹬了一脚:“不许跪!”他那双眼儿瞪圆了,偏偏面相生嫩,显不出来多少威慑力。

小九身上还是离王萧屹的扮相,如何能做出来这种卑躬屈膝的奴才相,实在是折辱离王风采!

梁昱衍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小九,后来转念一想,小九的话又确实有几分道理。

于是又用手里的折扇,不轻不重敲了小九一下,然后从椅子上起身,开始比划起来:“你看好了。”梁昱衍装模作样地在屋里走起来:“你呢,走路都没什么声响,显得鬼祟,像离王,他走路从来昂首信步,姿态悠然,哪怕出入皇宫都神情自若好似逛自家后庭院……”

其实梁昱衍对离王也是知之甚少,因为离王素有贤名,一向深居简出,在朝廷里也从不参与些拉帮结派,一些大臣的宴会也鲜少参与,除非宫廷夜宴,皇帝相邀,其他时刻,能碰见离王的时刻很少。

因此,很多梁昱衍教授小九有关的离王的东西,一部分是观察所得,另一部分,全靠自己想象。

若说梁昱衍叫小九扮演离王在府内与他相伴,实在大逆不道。

但是说白了,不过是一些墙府之内的事情,出了门,小九又是那遮了面跟在梁昱衍身后不起眼的奴才。

这事只要不传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侯府里留下的全是梁大将军精挑细选的人,嘴都分外严实。

胡钥此前看此事太出格,曾屡次劝说,却惹得梁昱衍十分不快,发了一通大火,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多加点提府里的下人,不许多嘴多舌。

此后,梁昱衍更肆无忌惮起来,随着年岁增长,他也通了些人事。

与小九在侯府里经常厮混玩乐,也不再嫌弃小九身份卑微如草,覆了离王的面的小九也变得尊贵了几分。

因此得了与小侯爷同床共枕的恩赐,因梁昱衍夜里要枕着他的胳膊睡,小九已经接连几日没有再回过自己的屋。

甚至到了后头,小九的卧房已经形同虚设,梁昱衍主卧的里间小屋里摆满了他的衣物。

许是梁昱衍太过得意忘形,乐不思蜀忘乎所以。

所以才在那天明知他爹回来了,却也自以为他爹会纵容他这无伤大雅的把戏,没叫小九换回自己的脸。

那天梁昱衍坐在自家院里的凉亭里,叫小九给他剥葡萄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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