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了揉眼睛，入睡前的记忆才一点点地回来。

我特意带着糕点去看皇帝，然后在路上，远远瞧见了去侍寝的崔贵人……

我彻底清醒了，怔愣看着皇帝，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皇帝迫近我，盯着我的眼睛，缓缓问道，“适才你去过中昭殿？”

我不答反问，下意识地看了看外头，“什么时辰了？”

“丑时过半。”

我默默盘算了下，才睡了半个多时辰，难怪还这么瞌睡。不由打了个哈欠，想要继续躺下去。

皇帝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不让我躺下去，蹙眉凝视我，“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来过中昭殿？”

他的手略有些用力，我的衣裳又单薄，被他抓得有点痛，只好点头，“是啊。”

他又凑近了些，呼吸略有些沉重与炽热，轻轻扫在我的鼻尖：“那为何不来见朕，又回去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臣妾不想打扰陛下。”我委婉道，“况且，已经见到崔贵人进去了，臣妾再去，也不像话。”

皇帝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唇角却轻轻勾了勾，“怎么就不像话了？”

我一噎，微微有些脸红，正要开口，忽听外头小月的声音，也带着浓重的倦意，“小姐，你醒了么？”

皇帝几乎在同时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对我轻轻摇头。

我觉得不对。

他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小月在外头，却毫不知情？

我的眼神满是疑惑，拿下了他的手，比着嘴型，“你如何进来的？”

皇帝以眼神示意我，又瞧了窗户一眼。

他的眉眼本就凌厉，半明半暗的烛火中，斜睨的视线，愈发有种肆意张扬的俊美。

堂堂帝王之尊，竟然翻窗进来？

我又好气又好笑，带了丝嘲讽，“尊驾到底是何事？”

皇帝尚未回答，小月在门外，大约是听到了动静，窸窸窣窣地起来了，又追问，

“小姐？”

皇帝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只好清清嗓子，装出困倦的样子，“无事，我刚才起来喝了口水。”

小月才放心地“哦”了一声。

屋外没有了动静，我皱眉看着陆亦衍，“陛下，你夤夜来此，既不合规矩，也容易惊动旁人。”

皇帝默不作声地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些探究，紧紧盯着我的脸，“你生气了么？”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生气，是在说崔贵人。

他不提还好，他既提了，我便猛地想起来，更深露重，只怕崔贵人还在中昭殿。

我便摇头，推了推他，“陛下，你该走了。”

他眉梢微扬，“朕在你这里，不好么？”

倒也不是不好，只是将心比心，她若是醒来，枕边不见了皇帝，又该如何是好？

我便苦口婆心，“陛下既召了崔贵人侍寝，也该从一而终才是。”

话一出口，皇帝眉宇间掠过一丝恼怒，“皇后，你还真是大方。”

房门轻轻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

屋内的烛火应声而灭，皇帝已经眼疾手快地上了床，顺势拉着我一道躺下。

我被他圈在怀里，双手如同被缚住，他甚至伸出了一条腿，压在了我身上，不让我动弹。

皇帝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凑到我耳边，“先让她出去。”

我在黑暗之中，一时间有些纠结，要不要干脆喊出来。他既不要这脸皮了，我又何苦替他留着？

皇帝仿佛猜到了我的心思，在耳边轻声说，“想不想出宫去看小泷？”

我一怔，便没敢轻举妄动。

小月进来添了些茶水，又走到床边，柔声问，“小姐，还要喝点热茶吗？”

皇帝抱着我的手臂更加用力了一些，几乎要掐着我的脸颊，逼我开口。

我只好装出半梦半醒的样子，迷迷糊糊道，“不必了，你去睡吧。”

小月“哦”了一声，嘀咕了一句，“怎么烛火灭了……”

我屏住呼吸，直到小月关上了门，才低声道，“你快起来，她出去了。”

皇帝却没动，依然牢牢抱着我，躺在我身侧，声音有着几分懒散与无赖，“你既然不想起来，朕就陪你躺一会儿。”

我心头火起，“上半夜让崔贵人侍寝，下半夜又来臣妾这里，陛下还真是喜新厌旧。”

皇帝的双手扣在我的腰处，愈发的用力了，半晌，开口的时候，语气间还带了丝欣慰，“你生气了。”

“我自然生气！”我以手肘向后，用力击在他胸口，恨恨道，“你连靴子都不脱，就这么上我的床！”

皇帝闷哼了一声，也不恼，只是轻声笑了，“行了，我不闹你了。”

他轻轻放开我，坐了起来，“带你去看小泷。”

我原本满腔怒火，听到这句话，便顾不得再与他吵架，“你说何时？”

他笑道，“此刻。”

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伸出手，去触皇帝的额头。

他没发烧。

我脱口而出，“你没病吧？”

他握住了我的手，含笑道，“朕让你受了委屈，就当是补偿你的。如何？”

我自然是想去的，可是深更半夜，帝后两人偷偷溜出宫，又成何体统？我好不容易在太后那里讨得一点欢喜，若是被发现了，只怕真要被扫入冷宫，再难翻身了。

“皇后不会是不敢吧？”皇帝的声音甚是平淡，又隐隐带了丝挑衅。

我翻身坐起来，眉梢微扬，“你说如何出去？”

皇帝轻轻咳嗽了一声，我瞧不见他的神情，但莫名觉得他在笑。

良久，他才说，“先去换身衣服。”

屋内的烛火已经灭了，我不敢再点上，只好摸黑找了套衣裳出来换上了。

皇帝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等我。

黑灯瞎火，我本就做贼心虚，系衣带的时候便有些手忙脚乱，绕成了一个死扣，怎么都解不开。我心急凑到窗边，想要借着一点点月光，看清楚哪里缠住了。

“我来吧。”皇帝走到我身边，俯身替我解死扣。

深秋的月色朦朦胧胧，罩在一层云雾之后。皇帝的手指修长，莹然似玉，只是轻巧地拨了两下，衣带便散开落下了。

“我并未让崔贵人来侍寝。”他低着头，长长的衣带环过我的腰间，他以指尖交叉，系紧后打了个一个结，轻声说，“只是找她有些事罢了。”

我愕然抬头。

月色宛如倒影，他的眸色又清又亮，浅浅含着笑意，很是真诚。

他大半夜跑到我这里……难不成就是怕我误会，特意来解释的？

我心头涌起一丝甜意，只是还有些嘴硬，“你即便找崔妹妹侍寝，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不必向我解释。”

皇帝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即便你不在意，我也想同你说清楚。”他随手抓了件大氅，披在我的肩上，又伸手将风帽替我戴上了，“走吧。”

我反倒踌躇了，一把拉住他的手，“要不还是算了，你手上还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