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基尔倒还不至于因此沾沾自喜，因为那本来就是角色需要。但他心里就是憋着一口气，怎么都纾解不出来，尤其是在剧组里到处都听到有演职人员夸顾青，理查·基尔没想到顾青一个菜鸟，还只是配角，竟然是剧组里最受欢迎的那一个。这就更让是绝对主角的理查·基尔心里无名火更旺盛了，他有心要压一压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的气焰。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等到真正拍摄的时候，好像就有点没有按照他自己构想的计划走了——
这出戏是马丁发现主角罗森逼迫艾伦拍过色情录像带，这俨然是艾伦的作案动机后，怒火汹汹的去找艾伦。“……我看过那条带子了，你就是杀人凶手！你个混蛋！你就是杀人凶手，对吧！现在给我说实话！是不是你杀的？”
“不！”
“不。”
说第一个‘不’的时候，艾伦的语气还带着坚定，但等到说第二个‘不’的时候，他说的‘不’是那种轻柔的，但冷不丁的听起来却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下的。但这声‘不’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了，紧接着艾伦的语气就截然变了，那种不羁的，邪恶的，凶残满满的声音就充斥在狭窄的探望室里，“你这个孬种让我作呕！”
在这之前他还是背对着理查·基尔饰演的马丁的，让理查·基尔根本没有机会看到他的眼神变化，但在这之后顾青饰演的艾伦就突然转过头来，那双亮到妖异的眼睛就那么赤裸裸的，不再掩饰的投射到理查·基尔身上。
理查·基尔一震，控制不住的就往椅背上靠。
顾青勾起不知何时变得鲜红的嘴角，就那么笑着朝着他走过去，语带玩味的说：“看看这是谁啊？”
“你——”
理查·基尔的原本的台词该是‘你又是谁？’，然后顾青说‘这是我的牢房！你是谁？’再然后去踢理查·基尔坐的椅子。
可理查·基尔台词没说完整，导演也没有立即喊‘卡’，顾青就很自然而然的顺着改词了：“我？我怎么了？要和我说‘嗨’吗？”他说着也没去踢理查·基尔坐的椅子，而是凑近了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却吓得理查·基尔往旁边一躲，直接一屁股墩坐倒在了地上。
“CUT——”
——不卡不行了，屁股坐地上的，实在是太不雅了。
第8章
摄影棚里鸦雀无声。
一秒钟从小绵羊变身眼镜蛇的顾青似乎还沉浸在角色的情绪中没有出来，他在听到导演喊“卡”后，就还是就着原来的神情和眼神，挑起眼尾扫了一眼外围，#此处无声胜有声#。
他现在漂亮的妖异。
负责喊“卡”的导演霍布里特坚强的开口了，等出声了才发现声音有点干涩：“艾伦？”
好像没用，霍布里特想了想，叫了在剧本设定里另一个人格的名字：“罗伊？”
“……导演你入戏了？为什么不叫我的真名？”顾青现在又切换回软萌青年模式了，他说完就带着歉意的想把一屁股墩坐在地上的理查·基尔拉起来，结果人家坐下去的快起来的也快，也顾不得丢脸不丢脸了，直接夺门——在摄影棚里搭建的会面室的门——而出了。
据说是抓着垃圾桶就吐了。
不过‘据说’做不了准的，对吧？不就是一个眼神吗？眼神又不会杀人。再说了都是资深演员了，还会怕区区一个眼神，如果真的是，那心理素质未免太不过关了，看看剧组里没事就来组团围观的有往妈妈粉升级的演职人员们，她们在被那样的眼神扫过后，可是觉得头皮一麻，然后浑身就跟过了电一样，于是就有了当导演把顾青叫去开小灶时，就听到一耳朵“眼神好勾人啊”，他差点没左脚绊右脚的把自己绊倒。
什么叫“眼神好勾人”？那分明是好吓人，好吗？难道这就是男女审美的差异性？可，这也差太多了吧。
等到霍布里特都要清了清嗓子和顾青说戏时，他都在心里嘀咕这天堑般的差异性呢。“艾瑞克，你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吗？”
顾青看向他，湛蓝色的眼睛清澈而无害，霍布里特心想还是这样一双眼睛好看啊，然后就听他说：“你这是在和我玩‘我们答案是否一样’的默契测试么？”
霍布里特一噎，深吸一口气说：“艾瑞克你在演戏上很有天赋，但你还可以做得更好。当然，我不是指你的眼神更吓人，而是说你应该想通你在刚才一幕拍摄中的问题。”
“哦。”
霍布里特还想说你哦一下是什么意思呢，就听已经拿了两个博士学位，目前正在攻读第三个的年轻人说：“我演得太好了？”
这悟性也没谁了，霍布里特点头：“就是因为你演的太好了，导致整体镜头失衡，这一幕里虽然艾伦是绝对的主角，但理查饰演的马丁也是不落下风的。”剧本里马丁在发现艾伦的异常后，很快就镇定下来，诱导着艾伦说出更多关于第二人格罗伊的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言难尽。
顾青若有所思，然后一脸认真的说：“我刚才说错了。”
霍布里特：“？”
“我应该说，在基尔先生做参照物的情况下，我演得太好了。”顾青说完朝霍布里特俏皮的眨眨眼睛，“你也是这个意思，对吗？”
霍布里特：“……”卖萌无耻！还有既然知道了，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啊。
尽管导演私下里给顾青开了小灶，但这一场戏的拍摄也不是那么顺利，作为‘欺负人’的那一个，顾青完全没有心理压力，可被他当时那让人觉得灵魂都在战栗的眼神吓住的理查·基尔，就没那么好运了。他现在的心理阴影面积阻碍了他，再重现这一幕，最起码短期内是不行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协商过后就先拍其他的，等到什么时候理查·基尔的心理阴影面积缩小了，再来拍这一场戏←唉，怎么就不懂#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呢？
因为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堂堂理查·基尔被区区一个新人给压戏压到有心理阴影了，而#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是，在后面一场法庭戏里，劳拉·琳妮饰演的控方代表珍妮特接连给艾伦施压，让艾伦在法庭上就直接变身了，他直接从被告席上跳了出来，攻击了珍妮特。
他都从背后勒住珍妮特的脖子说要拗断她的脖子了，劳拉·琳妮当时所表现出的惊慌失措非常到位，可等她下了戏后缓了一会儿就从当时被顾青饰演的艾伦激发出的情绪中走出来了，还笑着对顾青举起大拇指呢。
所以说，还是理查·基尔的心理素质不过关吧？
理查·基尔的心理素质表示不服，可谁让剧组“众口铄金”来着，再说了当时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没有捆绑着说他的演技也不过关，已经是秉承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了。说到底理查·基尔是《一级恐惧》的男主角，还有他在其他时候的表演还是可圈可点的，另外他们也不是专业的评论家，这活儿还是等电影上映后，由专业人士来吧。
理查·基尔自然是感觉到剧组里这股儿“歪风邪气”的，他气得肺都要炸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理查·基尔本意是想选择前者，可事到临头了，他面临的仍旧是后者：牢房对峙这场戏，足足NG了八次才勉强过关。
从开拍到现在，顾青总共NG的次数也没有这么多。等霍布里特开口说“这条过了”，全剧组的都觉得松了口气，这场戏拍的他们都觉得累。等到顾青走到外围来时，编剧白德曼一马当先的递了一瓶水来，看顾青无精打采的，顿时就关心的问：“艾瑞克，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不小心撞到哪里了？”
她没有问顾青是不是累的，现在可不是给这小孩儿拉仇恨的时候。
顾青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从没有在一天里说过那么多次‘fucking’。”《一级恐惧》如果要分级的话，应该不会被定成PG-13级，而是会定义成R级，在这部电影里可有不少诸如‘fucking’这样的语助词。当然，会定义成R级，最主要的并不是因为这爆粗口，而是因为它本身含有血腥暴力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