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爱,妙不可言(56)

看着手机上未接来电里那排相同的号码,她问自己,以后真的不再理他了吗?好几次,她差点就心软,摸着绿色的小键,多想听他的声音。然而闭上眼,那天的情景历历在目。她最爱的父母,受尽侮辱,被掌掴的半边脸,仿佛还在火辣辣地痛。

不可以!

她站住,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空,轻轻吐了口气。头昏昏沉沉的,身体像挂了铅,在外面跑了整天,超累。

“郝妙。”

谁叫她?看,她肯定太累,所以出现幻听了。

“郝妙!”

声音清晰了许多,郝妙浑身一颤,倏地转身。

他站在路灯下,背着光,看不清表情,风把他的长发吹得凌乱,他没理会,只定定地看着她。

沉默,还是沉默。郝妙面无表情地瞅着他,仿佛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过了一会,是他先沉不住气。“你没听我电话。”本想表达得委屈一些,可是从他嘴里吐出来,反倒变成指责。

郝妙眼睛也没眨一下,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站着。如果他稍细心点,就会发现她的瞳孔里没有焦距,视线穿透了他的身体,直视着前方。

“关于你被打一事,我非常抱歉。我……”此刻,叶文远才发现自己嘴拙,他真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才能哄她开心。

“叶文远,”郝妙这时平静地开口:“我已经和你分手了。请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你生气是正常的,我代她向你道歉。”

“问题不在那,反正……”郝妙抬起头,努力把要涌出来的水液倒回眼里去。“反正,我们不适合,你回去。”

她转身就要走,手臂蓦地被攫住。

“我已经来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她轻挑嘴角,自嘲道:“不用道歉……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太天真,以为真的遇上属于她的王子,以为她喜欢他,他也会回报同等的爱。

“你非要这样说话?”叶文远收紧力度,好不容易抑压下去的怒意悄然升起。这叫以退为进吗?

“如果承认错误还不能让你高兴,那我很抱歉。”她的眼睛始终看着他,那两抹黑如若琉璃般水透,清澈,不带一丝它意。没有爱,也没有恨,如斯淡然。

叶文远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自己的手中。他的手指,正一只一只地被慢慢扳开,继而推掉。有个东西猛地在心底剥落,他说不清是什么,只能愣愣地,看着她走远。

40

迎宾中路,白天基本上都是人潮熙攘,特别接近下班时间,更是人车难分。一辆黑色四驱车,安静地停在街角那个位置上。车窗完全紧闭,反光的玻璃让人看不清车内的情况。

喜相逢婚庆公司内,郝妙正在对着桌上的水杯发呆。刚才从茶水间出来,经过临近街道的落地窗,她又看到对面马路停着的那辆熟悉的车了。

已经连续好几天,叶文远总在这里站岗。郝妙不理他,他就默默地跟着。她上公车,他就贴着公车走,直至她到家。

他是不甘心吗?不甘心,是她提出的分手?

目光随着杯子冒起的水蒸气上移,脑里空荡荡,她沉默。

“郝妙……”

一声叫喊,没有回应。

“郝妙!郝妙!”

“啊?”她惊醒,扭头见到余景天写满问号的脸孔。“什么事?”

“林莉没空,晚上跟何总的饭局由我和你出席。”

“哦,好!”她点点头,慌乱地收拾了一下桌面,端起水杯,却发现身旁的人并没走开。“还有事?”

余景天微弯下腰,“你打算喝墨水汁?”

“嗯?”

他指了指她手上的杯子:“你把笔插到水杯里了。”

郝妙一看,发现刚才倒的白开水,已被笔尖渗出来的墨水淹成黑色。她大窘,忙把笔拔出来。

“上班时候发呆,做事毛毛躁躁。”

郝妙在上司的责备下低了头,耳根红得像烧热的铁。

余景天直起腰,眼光扫向落地窗,神情变得若有所思。

临近春节,尽管天气冷得厉害,却掩不住热恋情侣要共偕连理的决心。年廿七有一场盛大的婚礼,是城中某某富商娶媳妇,酒席设在怡岛酒店。

富商已接近五十,女方却是个二十出头的小明星,为了办好这场婚礼,他们跟喜相逢接洽的次数不下二十次。听说富商已是三婚,老婆抛弃了一个又一个,对上那位,还曾跟他同甘共苦拼下江山。

“我说了,这次婚礼一定要豪华,我的生意做得那么大,要请的人很多,二百桌也不够。”富商吐了口烟,手一垂,便有个人用烟灰盅把烟灰接住。富商笑着捏了捏他的小妻子精致的脸,轻声说了句“真乖”,惹来一阵娇嗔。

老夫少妻配,二人都不觉得有问题,态度极尽自然,还要往最高调上搞。是真爱吗?又不象。郝妙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总觉得那女人的笑容太假,完全是为了讨好奉承。

四周谈笑私语,一片嘈杂,她却半句话都没说,整晚就听着余景天与富商谈笑风生。她不是个称职的策划人,太容易被坏情绪影响。

晚餐终于在双方达成一致共识后结束,郝妙心头一松,脸上略带了点儿如释重负的感觉。

“怎样?你很讨厌他们?”去停车场的路上,余景天不经意地问。

郝妙一愣:“没,怎会?”她有什么资格评论客户?即使那女的看着是为了钱,但与她有何干?

余景天笑了笑:“这场婚礼,预算花三百万。但是听说,他才给刚离婚的妻子三十万的赡养费。”

“呃?”这样的男人太差劲了。

“这世界是这样的啦。钱,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余景天拍拍她的肩,径自开了车门。

郝妙呆在原地,细味着他最后一句话。的确,钱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她跟叶文远之间,不也因为贫富之差而衍生出许多问题吗?有钱人,总是不其然的生出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嘴脸。如果她是富家小姐,是不是就可避免那天的屈辱?

不不!钱不是万能的!郝妙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快速上了车。

车子在地下停车库排了长龙,挪动速度缓慢,等候离开。郝妙看着挡风玻璃窗外被灯光照得发亮的车屁股,心神恍惚。

半晌,余景天的声音又悠悠传来:“叶家二公子不好侍候?”

这话里,有些许揶揄,又抑或是有些许嘲讽,反正郝妙怎么听便怎么的不舒服。“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哦?吵架了?”

余景天的语气里仍带着笑意,郝妙握紧拳头,转过头正着脸冷冷开口:“不管你信不信,此刻,我跟他再没有任何关系!”

“哦。”余景天轻轻地发了个音,点点头,专心致致地开车。

郝妙唯恐他不信,继续严正声明:“他一富家子弟,岂是我这等平凡百姓可高攀的?”

撇撇嘴,余景天笑而不语。

郝妙有些恼:“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识好歹?好不容易攀上个有钱人,却不像刚才那个女人一样,想尽办法讨好巴结,对他阿谀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