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叶文远发现小面店规模虽然小,但卫生情况却相当好。
夏美下面的时候都会用头巾包着头发,厨房里热气冲天,幸好现在是冬天,假若到夏天肯定非常难受。
店里的桌子和地面,郝福经常擦,做饮食的竟然没苍蝇出没,很难得。客人少的时候,大盆的碗筷用洗洁精擦过后要过好几遍清水。说真的,就是大饭店也未必能做到这点。
看得出,郝家是非常用心经营这里,叶文远觉得自己一开始便对此生了偏见,才会在第一次来时做了不礼貌的事。
放下偏见,自然想得更多。是她的家,她的父母,帮忙是很自然的事。郝妈妈一开始不能接受,后来在他的坚持下便软化了。郝爸爸依然没给自己好脸色,不过也随他。
相处下来,发现这对夫妇都是老实人,他们夫妻恩爱,尽管不富有但活得纯朴快乐,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表现得阿谀奉承,不卑不亢,难怪郝妙拼死维护他们。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郝妙喃喃地问,很难理解事情怎会发生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叶文远没有回答,只笑着用手揉她的头发。
爱屋及乌。这个成语,用得恰当吗?
46
这晚郝妙没睡好,整晚做梦,梦里都是叶文远穿着围裙在店内穿梭的情景。第二天醒来,心里茫茫然的不知是喜是悲。
起身洗完脸,到楼下看到爸爸坐在门口摘菜,妈妈在厨房里做早饭。很平常的画面,几乎每天如是,今天看着忽地觉得寒碜。这个家,连个像样点的客厅都没有,更别说家居厨房。
“妙妙,这么早起来?”看见女儿突然出现,郝福停住摘菜的动作,好奇地问。
“脚没什么事,今天就上班了。”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郝妙朝半空踢了踢脚。
夏美从厨房走出来:“真的没事?”
“嗯。”郝妙捧起桌上的豆浆,匆匆喝了几口,便准备出门。夏美跟在身后,略显迟疑地问:“文远知道你要上班不?”
郝妙站住:“妈,我请很多天假了。”再不上班,饭碗都要不保了。
“我知道,但你的脚……文远允许你上班?”
“我上班还需要他批准?”对于妈妈这个逻辑,郝妙不太理解。
“女儿……”
“妈,我不跟你说,要迟到了!”郝妙截停要跟出来的夏美,转身快点跑出家门。
身后夏美大声喊:“别跑,小心你的脚!”
郝妙不管,冲到公车站,正好有车到。上班时候人多,没有座位,得站着。一段路程下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使了劲跑来还是站久了,脚隐隐生痛。
到公司已经迟到,前台看见她颇意外:“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不回来?”
“呃?我以为……”
“郝妙!你的脚没事了?”CICI到影印室,经过门口,看见郝妙便大呼着冲过来。
郝妙跟前台MM挥挥手,走进去。
CICI尾随在后,小声地问:“喂喂!你不是辞职不干了?”
“我什么时候辞职了?”
“经理说的,你手上的项目已经交给了别人跟。”
“没有的事!”郝妙大惊,座位也不回,推开CICI,直接奔向经理室。
余景天正在讲电话,看见她出现在门口,愣了一下,随即跟对方说了句有事,收了线。招呼她坐下,双手交叉撑在桌上,饶有兴致地说:“今天怎么有空回来探我们?你的脚好了吗?”
“经理!”郝妙一手拍在桌上:“我什么时候辞职了?”
“嗯?你出事的第二天,叶文远打来的电话……”似乎猜到事情的真相,余景天止住要说的话,脸色一转:“不是你的意思?”
“不可能是我的意思!”她需要这份工作,需要稳定的收入!太激动,郝妙差点哭了出来。“我从没说过要辞职!”
“可是……”她下班后回家出事,叶文远把过错推在公司身上。那天他在电话里下了狠话,别跟他说提前两个月申请的屁话,这份工非辞不可。他是什么人?自己能不从吗?猜到是那男人先斩后奏,余景天只好硬着头皮帮忙:“郝妙,公司已经请了新人替补你的位置。”
“怎么可以?你们怎么可以?”也才短短的几天时间,咋就全变了样?她一直努力要做好的工作,说没就没了。
“郝妙,公司的职位一直不缺人。”
“那我不能回来了吗?”
“公司不请多余的人。”
“太过分!”最后一丝希望落空,郝妙倏地起身,丢下这三个字便跑了出去。
收拾了少得可怜的私人用品,捧着小小的纸箱离开。元宵刚过,春节的气氛却仍未减退。商铺里依然播着贺年歌,听着喜气洋洋,可是郝妙却坐在马路边的石凳上,难过得直掉眼泪。
他怎么可以,不动声色就把她的工作给辞了?他怎能这样霸道?他难道不知道,这份工作对她有多重要?
包包里的电话欢快地唱着新年好的歌曲,她望着人来车往的马路,不接,任由它唱。铃声持续地响,她抹掉眼泪,翻开包包。
看到来电,止住的眼泪又冒了出来。按了接通,她没说话,另一端那人急匆匆地开口:“妙?我听你妈妈说你去上班了?”
郝妙捂着嘴,赌气地不开口,双眼望向天空,泪盈于睫。
双方皆沉默,偶尔有一两下的吸鼻子声,还有远处吵闹的汽车呼啸声,叶文远最终无法忍住,叹气:“妙,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那份工作根本不适合你。”
那晚她受伤的情景历历在目,年前长时间加班,让他多次在小面店等待,这一切一切,都是他不能接受的事情。他真的不要,她太辛苦。
“辞职一事,你妈妈也赞成,所以……”
“所以你们就集体瞒着我,自作主张的认为这都是为我好,对吗?你们有没有尊重过我?”郝妙一手按掉红色键,捂着嘴痛哭失声。
她也知道自己不适合这份工作。她笨,有些人脉关系不太懂得处理。像邀请叶文远那事上,得赔掉自己的私人时间当厨娘才勉强完成。但即使如此,她一直很认真很认真地要做好。她多希望有天,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善家里的居住环境,不用再屈就在那个矮小的搁楼。
电话又响了好几遍,她没听,坐了很久,才拿出手机拔了叶小妞的号码。
叶子薇来到的时候,她的情绪已恢复平静,只是神态仍然有些萎缩。
上下盯着她一会,叶子薇弹着烟灰说:“不就一份工作,有必要这么垂头丧气?”
原来真的人尽皆知,郝妙更难过:“怎么连你也这样说?”
“妙子,把目光放大,你会发现其实你所遇到的只是小问题。”
“自尊心受创是个小问题吗?”
“哈,自尊心算个屁。”叶子薇不屑地嘲弄,实在看不惯好友这副死人样,扔掉烟屁股,大声说:“真的觉得很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