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样的人(12)
房间里的空调上了年纪,出风的时候轰轰响,这两天天热,更是闹起了脾气。这一早上躺下来,莫瑶冷汗热汗一块儿糊在身上。幸好药是有用的,到下午,疼痛完全消失,她真的觉得有点饿了,就是浑身没力,依旧不想起来。
约莫下午三点,莫瑶的房门响了。她半梦半醒,外面人敲了两分钟,她才听见。扶着墙走到门口,莫瑶打开门,见到站着的男人,瞬间懵了。
“你怎么……在这里?”
“不欢迎?”周耀燃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这是什么鬼样子?”
莫瑶靠着墙,腿还打着颤:“你这穿得又是什么鬼样子?怕别人不抢你?”
量身剪裁的衬衫收在窄腿西裤里,皮鞋蹭亮,全班加西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么闪闪发亮的男人,一块显眼的活靶子。
周耀燃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穿着问题,他登上飞机的时候觉得自己很正常,下了飞机的那一刻就懊悔了。他虽然是想帅她一脸,但真没想把命交代在这里。现在倒好,反换她一脸嫌弃,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周耀燃看她的眼神像是能杀人,莫瑶怕是被杀到了,腿一软就滑了下去,被他架住。他抱着她进屋。
“病了?”他把手摆在她额头上。
“昨天吃坏东西了。”她说,“你吃了么?”
“没。药吃了?”
“吃了。要不,你让酒店送两碗白粥上来吧?”
周耀燃闻言就去拿电话话筒,莫瑶再度开口:“电话线断了,你得下楼和服务生说。”
“……”周耀燃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就白粥?他们会做?”
“你教教他们,就是米加水,煮烂了。你要想吃别的,我是没意见,就是怕你那金贵的胃受不住,我可没力气照顾你。”
周耀燃走出房间,在门口立了两分钟。他看着走道一闪一闪的破顶灯,问自己,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门另一侧的莫瑶也在想这问题。打死她都想不到周耀燃会到班加西来。要说他们两个的关系,顶多算是病友。她觊觎他的身体,可他摆明了是不想给她的,那又为何冒着生命危险追到这里?难道是改了主意,万里求一炮?
莫瑶勉力坐起来,走到卫生间,在有些花的镜子里看自己,心想自己这样子真是糟糕透了。这样想着,突然就来了劲,迅速刷了牙,用毛巾给自己擦了汗,这才躺回到床上。
她前脚刚躺下,后脚周耀燃就进门了。她故作镇定,眼神飘向窗外。
“过半个小时送来。”他走到床边,抬头盯着破空调蹙眉。
“周耀燃,你为什么来?”
“理由很重要?”
“重要,你要是来满足我心愿的,很可惜我今天伺候不了你。”
周耀燃双手插.在口袋里,唇角透着一股玩世不恭,他说:“我有病,你有药。”
☆、第十章
10
小圆桌上两碗粥,热腾腾的。周耀燃把桌子搬到床边,扶莫瑶起来。
“我行李箱有个黄色的袋子,里面有榨菜。”
周耀燃从塑料袋里掏出写着“航空榨菜”的东西,撕开包装,里头这奇怪颜色让他眉毛中间几乎能夹苍蝇。
“拿来。”莫瑶开口,他把东西递过去。
莫瑶把袋子倒过来,又是捏又是挤,再是一阵晃荡,总算掏空了袋子。她给自己碗里倒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在周耀燃的粥上堆成一小坨。
周耀燃在椅子上坐下,这碗隐约是有花纹的,因为褪色看不清晰,碗口还缺了一小块。他看莫瑶那只碗,缺口正对着她,他抬手将她的碗转了个方向。莫瑶注意到他的动作,眼神微动。
她拿起勺子,把榨菜和白粥拌在一起,动作缓慢而绵长。她穿着黑色吊带衫,几缕潮湿的头发散落下来贴在脸颊和颈上,那只搅动着白粥的手是小麦色的,连着细长匀称的小臂。
他飞越了半个地球,是她的样子让这不真实感变得真实。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没胃口?”莫瑶冲他扬起下巴。
周耀燃摇头,拿起勺子和她一样把榨菜拌进粥里。
“你来的不是时候,等我明天好了,带你去吃点好的。”莫瑶把粥送进嘴里,紧跟着嘶了一声,“怎么还这么烫。”
他很自然地抬手去擦她唇角溢出来的粥,手摸到她唇瓣后意识苏醒,反而顿在那里。莫瑶拿着勺子的手也跟着停在半空。气氛微妙。
莫瑶心中正升腾点热度来,他竟把手收回去了,从口袋里拿出方巾,他优雅地一抹,轻妙淡写一句:“小心点。”
莫瑶左手揪着被单,心有不甘,常常吐出一口气来。要不是她今天体力不行,按她脾气现在绝对是要霸王硬.上弓的节奏。该玩的暧昧都玩了,不真枪实弹那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然而过了这个插曲,两个人真的在一张床附近很纯洁地面对面喝完了粥。
“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端走小桌,他自她床尾坐下,问。
“我呆多久你呆多久?”她反诘。
“嗯。”
“以什么身份?”
“保镖?”
“你不给我当拖油瓶我就谢天谢地,还保镖。”莫瑶气极反笑。
周耀燃修长的手指在被单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他沉默了半分钟,忽而再度开口:“你希望我以什么身份?”
明知故问,莫瑶想都没想就回答:“炮.友。”
“随你高兴。”
莫瑶斜睨他:“这才多久前吧,谁还和我说追求心灵和肉.体的统一?这说从就从了?”
“称谓而已,没什么好追究的。”
“不是,你享用了这个称谓,就得履行这个义务啊。”
“义务?”周耀燃勾起玩味的笑,“你伺候不了我。”
斩钉截铁,很不要脸。
莫瑶伸出小手指,冲他弯了弯:“伺候你大爷!”
“再睡一觉吧,你脸色很难看。”他对她的挑衅视而不见,起身将窗帘拉严实了:“我就在隔壁房间,这里隔音应该很差,有事叫我。”
“我不会有事。你有事千万别叫我。”
周耀燃摇头,她还闹别扭了。
莫瑶这觉睡得格外沉,醒来又是因为外头的枪声。这一晚的枪声更近,莫瑶房里的空调彻底罢工了。她搬了椅子到墙边,踩上去,摸索着打开空调机壳,伸长脖子研究了半分钟,宣布放弃。
她转而坐在凳子上,思忖片刻,试探性地敲了三次墙,扬声道:“周耀燃,睡没?”
没回音,莫瑶起身打算去开窗透风,听得另一面墙那传来一句中文:“你叫我?”
敢情她是敲错墙了。
“你等我会儿,别睡着。”莫瑶说。
她的声音隔着薄墙传过来,听起来有点恍惚。他睡眠一向差,陌生的国家、破旧的房间、窗外突如其来的枪声,对他没有任何帮助。他不害怕,甚至感到高兴,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他可能不会喜欢,只是兴奋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