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路可退(53)
怪不得他不见人,原来如此。
夏子菁关了机,背靠向墙身,疲惫地合上眼。意识持续浮沉,差点就睡着,却又突然被摇醒。
“小妹妹,你是不是不舒服?”张开眼,看到已经白了发的老板娘。“你的脸色很白哦,是不是生病了?”
夏子菁摇摇头,倾身摸了摸装炖鸡蛋的碗,想吃一口扫走尴尬,不料早就凉掉了。
“要不要给你再送一碗热的上来?”
老板娘非常热心,大概是这种阴雨天,见她孤家寡人一个吧。夏子菁打起精神笑了笑:“不用了,谢谢。”从钱包里掏出六块,埋单,起身走人。
在街上走了十来米,夏子菁无力再走下去。还是得打车,就让她再奢侈一次吧。
出租车在雨夜里滑行,速度不快。有好几次,夏子菁都想让司机把她送到医院。无奈身上剩下的钱不多,所以她只好忍住。
车停定后,付了车资,真的变得一贫如洗了。花光了所有的力气进入电梯,到达28楼后几乎出不了来。
掏出钥匙开门,眼下叠影重重。钥匙孔对了好几次都没对准,最后她放弃了,往旁边冰冷的石面墙身一靠,身子徐徐滑下。
门从里面开了,夏子菁听到阿姨的惊呼声:“子菁小姐你怎么了?”
身体很热,想跟阿姨说自己发烧了,无奈人昏昏沉沉,喉咙更像哽了硬物,嗓子疼得厉害。
人都病成这样,阿姨速速把医生唤来。给开了药,吃了一次,吐了,第二次再吃,依然吐了。
折腾了大半夜,最后她连药也拒绝了,就一味睡觉。人是安静了,却忽冷忽热。
半睡半醒之际,夏子菁知道自己换了两次衣服。阿姨肯定担心死了吧?照顾一个病人不容易。
第二天白天,夏子菁的病情完全没有好转。持续的高烧让她一直昏睡,别说喂药,就是喂水也不行。阿姨完全没有办法,再这样下去只怕会闹出人命,只好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叶文昊打电话。
半小时后,余景天赶到,把已经临近休克状态的她送去医院。
抽血,扎针,她完全没反应。
检查结果,病毒感染,转肺炎了。
阿姨站在床边,悔得哭了出来:“昨天早上我不该让她出去的,以为退烧了,其实都是假像。昨晚她回来时还浑身湿透,问她到哪儿去了也不说话。你说上段时间两人都好好的,还去旅行,回来时还给了我巧克力。也不知道突然就发生了事,一个闷闷不乐一个不见了人!这小俩口儿,太让人操心了!”
面对哭诉,余景天没多说话。见阿姨脸色灰白,怕为了子菁的病也没安生过,接下来还得忙上一段时间,为了养足精神便让她先回去休息。
阿姨走后,余景天到浴室拧了一条热毛巾回来。给她擦了汗,再探额头,挂了一小时点滴,还烫手得很。收回手,低头一看,发现她竟然半睁着眼。余景天欣喜若狂:“醒了?”
她眨眨眼,迷惘地看着他,许久才用沙哑的声音吐出三个字:“大……哥哥?”
余景天一愣,继而皱眉,僵着表情轻轻抚平她眉心上的皱褶:“不是跟你说过,他到德国去了?”
原来不是他,失望。夏子菁合上眼,一串泪水从眼角滑了下来。
“别哭,他很快就回来了。”余景天凑近她,忍了好久才抑制着别让自己吻掉她脸上的湿润。
她侧过头,眼泪流得更凶,躺在病床上浑身发颤。
余景天用毛巾给她擦脸,刚擦完又湿了。认识子菁这么多年,可以说看着她长大。她很能忍耐,自我修复能力强大,像现在如此脆弱无助,把他看作另一个人,还真是首次。
叶文昊说她无心,把那坏妈妈看得比谁都重要。
他错了!
她或许把坏妈妈看得很重要,但需要的人,从来只有是他——叶文昊!
哭着哭着,累极而睡。说她没有意识,那是骗人的。夏子菁知道自己生病了,而且应该病得不轻。有时候她很恨自己这副破身体,压力大或是受了刺激,总喜欢闹革命。以前医生说过那是心病,她心里积压的东西太多,没法解决自然而然抑郁成病。她以为这段时间好了,谁知一下子又被打败。
也不知道病了多久,反正几天以来都是沉睡。睡着的时候也很累,好像一直有人追,她拼命逃,跑得气绝。骤然间画面变成一条穷巷,黑影不断逼近,她往后,却已无路可退。人一惊,醒了。
映入眼帘满室的黄,黄色的墙身,黄色的窗帘。而他则穿着土黄色的夹克,立于窗前。
那是他吗?夏子菁皱起眉头。为何胡须几天没剔似的,一副颓废模样。平常不是挺爱干净么?
又做梦了,或许他是余景天?
夏子菁转过头,把脸埋进枕头里。头顶一个阴影投下,一只大手抚上她的颈脖,继而自下而上进攻她的额头。
“Shit!还没退烧!”他忿忿地说完,俯身把手插`进她的脖子下面要扶她起来。
夏子菁倏地把头扭回来,鼻尖轻轻擦过他的脸。熟悉的气息在四周笼罩,是他,他回来了!
42
夏子菁绝对是叶文昊的劫!
他在生意场上无往不利,对付憎恨的人毫不手软,唯独她——成为他这辈子的滑铁卢。短短的一周时间,他飞了一趟德国,在确定妈妈伤势不算严重后,又匆匆飞返。
负气离开,回来迎接他的,却是病恹恹的一个人。天天守在床边,寸步不离。四天五天了,一直没正经的醒过。
再大的气,在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面前也无法发出来。
叶文昊敛了敛眉,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身影,还有伸手可感受到的绵绵呼吸,就知道刚才那一睁眼只是假像。本想让她起来吃药,现在也只好作罢。
一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漏进来,顽皮地爬到病床上。他走到窗边把布帘拉严,目光再次往床上投去。她维持着侧躺的姿势好久,探头一看,果然是合着眼,于是走进厕所。
夏子菁听到关门声,稍稍把头抬起来。仔细聆听,那种开关水龙头的频率真的非常熟悉。不是幻觉,刚才那人的确是他。
四肢百骸在得知他在这里的第一反应顿时放松,嫣红的脸上露了了笑意。他回来了,他没有不要她。可是当脑海内闪过三个字,她的眼神又变得黯淡。他——嫌弃她。
叶文昊洗了把脸,把这些天长出的胡子刮掉,让自己变回干净。从厕所出来,发现她半撑起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厕所的方向,走过去,把床边柜上的药拿起,递到她面前:“吃药!”
动作略微粗鲁,语气不算和善,隐隐还透着怨气。
夏子菁瘪了瘪嘴,眼角瞥见他不耐地转身猛地伸出手,扯住他一边衣角。“别走。”
叶文昊不过想换一杯暖开水,没料到会有意外的收获。她的声音很小,力度也不大,可人就这样被她拉停了。成年以后,她便极少在他面前示弱,她独立得让人生气,现在竟然央求他?叶文昊背着她,不动声色地把身体挺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