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天下(原名:天下/出书版)(217)
何等聪明的人,知他若有什么出格之举,琳琅便会躲得更远,何况今夜他只是来看看她,并未
想要做什么。
即使是这样,琳琅还是下意识地与他保持距离。见他虽坐在床畔,却也坐得远,琳琅倒是宽了
几分心。在离开皇宫之前,她不想再惹出点什么,否则不单是宫里头这些妃嫔,连带朝中一些
大臣也要针对于她。
寝宫中的灯火微微跳跃了一下,忽明忽暗,景珣站起身走了几步,挑开了一旁遮盖在夜明珠上
的黑布,四周顿时亮堂了不少。
他再次踱步坐回原来的地方,也不顾琳琅的冷淡,笑道:“阿姐看起来气色不错。”
即使琳琅不愿搭理冷漠以对,景珣仍能谈笑自如。
是以,琳琅的冷淡并未坚持多久。到底是自小疼着的弟弟,纵是有再大的不是,内心深处仍不
忍苛责。
琳琅有些口渴,挣扎着想下床,却被景珣拦住。景珣为她倒了水,亲自喂她,她自知无力取水
,也不拒绝。待饮尽杯中水,忽听景珣道:“小时候我生病都是阿姐喂我喝药,喂我喝水,还
哄我入睡的。”
虽过了许多年,景珣仍记忆深刻。
琳琅亦是记得,只是不若景珣记得那般深刻,喝了水,感觉喉咙不再那般干涩,好受了许多,
回过神来见景珣正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漆黑的眸子像深渊般将人囚住。她想说些什么,却又
不知该说什么,最后索性放弃了。
景珣却不打算放过她,他微微低敛了眉眼,似是哀伤地问道:“阿姐当真哪些不想见我?”
“阿珣,你一直都是我最疼爱的弟弟。”琳琅别开眼,道,“忙了一整日,深夜还要赶到这儿
来探望我,你也该累了吧?”
“不累。”景珣微微抿唇。
琳琅无奈一笑,道:“可是我累了。”
景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那阿姐睡便是了。”
话是这么说,却全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寝宫中燃着不是从前熟悉的檀香,白日里琳琅问了明素,明素只道是内务府派人送来的宁神香
料。
四周的香味似乎浓了几分,琳琅昏昏沉沉逐渐有些摸不着北,倦意席卷而来,让她无力抵抗。
闭上眼前,她轻叹一声,道:“阿珣,我很想念离离。”
许是因寝宫中燃着的安魂得有,琳琅很快便入了眼,景珣靠着床柱犹如老憎入定般,纹丝不动
。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起身离去。
内侍在前头打灯,凉风徐徐,轻拂过景珣的脸,却无法吹散他心中的抑郁。
飞鸾宫终于被远远地甩在了后头,越走,便离得越远。景珣忽地停下了脚步。唤道:“留景。
”
“在。”留景悄无b Bs.j OoYOO. ne T 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景珣望向不远处的云霄殿,淡淡说道:“明日恒凌公主若来了,不用拦她。”
月儿爬上了树梢,地上月华冰凉如水,整座皇城静悄悄的,偶闻几声蝉鸣鸟叫,让夏末的夜晚
添了几分寂寥。
四更时,天已蒙蒙亮了起来,将军府内灯火通明,府中的祠堂里烛火一闪一闪,将祖宗的那些
牌位映出了漆黑的影子。
但凡领兵出征,任子衡都会在祠堂拜祭父母先祖。战场无情,他自年少领兵作战至今虽一直安
然无恙,却也不敢妄言次次能如此幸运,故而每次出征前的祭拜都是当做最后尽的才孝道。
本该是四月后的事,却因战情而不得不提前,好在兵马粮草都已备妥,只须一声令下便可出发
。
恒凌将手中的香点上,递到了他的手中,看着他神色沉着地拜祭先祖,烛火将他身上那身铠甲
映得越发的透亮。
嫁入任家这么多年,恒凌已经习惯送走夫婿出征,与军中那些士兵的妻子不同的是,她从未因
此而掉过一滴泪,每次也都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
拜祭完先祖出祠堂时,恒凌的手无意间碰到了任子衡的铠甲。铠甲极为冰冷,堪比工部地窖中
的冰块,有那么一刹那,凉意渗人心中。
出兵之前,任子衡仍要进宫一趟,一是与望苏会合,二是携军中大小将士面圣、饯行。因恒凌
今日也要进宫,遂夫妻二人难得同行。
进宫前,恒凌又细细检查了他的行李,确认无误后才放心。
到门口时,任子衡已经坐在他的坐骑之上,恒凌在云裳的搀扶下上了轿,坐妥后便听到轿旁的
马蹄声,虽不曾挑开帘子,却也不难想象马蹄卷起尘烟的情形。
“能在这儿遇上将军与将军夫人,真是巧。”
望苏像是掐好时辰那般,精准地在宫门口与任子衡一行相遇,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望苏并未
邀任子衡一道徒步进宫,他的马车悠然地伴在任子衡身侧,步调十分一致。
恒凌与他素无往来,并无交情,故而在他们二人闲话时未曾插嘴。
轿子挪动靠的是轿夫的脚力,任是身经百战的轿夫,也快不过身侧的马与马车,自然而然恒凌
便落后了些许。任子衡不时停下来等她,待她跟上了才继续往前。
望苏坐在赶车的伍五身侧,依然笑脸盈盈地与任子衡谈笑,丝毫没有要上战场的恐惧。
任子衡眸光微沉,若有所思地瞄了他一眼。望苏一介文官,今日初上战场却全然没有惧色,若
非他自请监军,这烫手山芋般的任务怎么也不会落在他头上。为此任子衡苦思冥想却仍无法想
明白——战场并非玩闹之所,去了,便有回不来的可能。
“将军可有话要说?”望苏笑容不变。
“我只是不明白位高权重的你为何偏偏要与我上战场。”任子衡的话毫不婉转。
望苏笑出声来,笑容尽散后问道:“将军觉得战场很可怕?”
任子衡沉默了一小会儿,道:“森森白骨堆砌而成的地方,怎会不可怕?让人惧怕的却并非自
己的生死存亡,而是你脚下尽是兄弟们的尸骨。”
望苏闭了眼,斜斜靠着马车的车门,对他的话很是赞同,道:“不愧是任家人。任老将军的风
骨你继承了九分,也难怪任家军能屹立不倒。”
任子衡神情淡漠,未再理会望苏。
前行片刻,一行了都停了下来,再往前只可徒步。恒凌下了轿时,望苏已经下了马车。他含笑
与恒凌打了个招呼,恒凌回之一笑。因她此行必须先见景珣,故而前路仍与他们二人同行。
虽还未到早朝时分,平日兢兢业业的大臣们却也赶了个大清早,路上不意外地巧遇了几位,不
同的是朝臣们去的是太和殿的方向,而他们一行却前往御书房。
穿过重重宫门,终到御书房门口。
.
御书房的门紧闭着,里头还亮着灯,有几缕光线自缝隙中漏出,在半明不亮的天色辉映下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