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牌小艾(85)
原来,他早已是我的精神支柱。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就像空气和水一样,当他在你身边时,你并不觉得有多么珍贵,你甚至已经习以为常,但当你知道他即将远去时,你才知道,你已离不开他。
南平小妈妈,他是我的家人,是我的朋友,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在我的印象中,他应该一直温柔地在无月小筑里忙里忙外的,他应该一直笑呵呵的长命百岁的,他怎么会有事呢?
我捂住脸,痛哭失声,慢慢地蹲在地上,拼命地喘着气。
你们非要一个个地离我而去么?
你们可以不要我,我自己可以活得很好,但是,你们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你们生活的很幸福?你们为什么非要让我知道,非要让我伤心不可?
为什么要让我张开眼睛,眼睁睁看着你们挣扎的样子?
为什么不愿骗骗我?
我早就不是那个非要纠结于真相,认为世界不是黑就是白的小艾了,我知道世上有许多无可奈何,我也知道这个世界大部分是深深浅浅的灰,我更加知道,谎言是个好东西,它给人以虚假的温暖,胜过真实的冰冷。
背上突然一沉,一片温柔的触感轻轻附上来,是南平,他从身后小心地抱住我,大头靠在我后背上,缓缓道:“小艾,别哭,我不喜欢你哭,我本不想告诉你的,但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不,我不想知道,南平,我不想知道。我宁愿活在虚假的谎言中,仿佛温水中游泳的鱼,如果非要死去的话,就让我无知觉地幸福地死去吧,不要让我清醒地感受痛苦。
但我也清楚地知道,我没有这个权利。我必须要清醒地感知这一切,然后做出应该做出的反应,这简直成了我的义务。
所以,即使我痛哭,我也不能再放纵太长时间,我早已没这个资格,我需要时刻保持冷静。在其他人的眼里充满无助地望着我时,即使我内心也在尖叫嚎哭,我也要展露一个完美的自信的微笑,告诉他们,不要怕,天塌下来,我来顶着。从五年前起,开店第一天遭地痞寻隙时如此,借贷遭到恶意拖欠时如此,胭脂被人恶意买入撒遍整条街时如此,马帮第一次走单货物被劫也如此……五年了,我早已习惯在内心挣扎惨叫时绽开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告诉他们,不要怕,有我。
现在也是一样,我抹干眼泪,直起身子,转身直视着南平,一字一顿地问他:“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南平望着我,渐渐从眼底流出浓浓的笑意:“帮我把阿狄送回西域吧!他是草原的苍鹰,不适合在朔国耽搁太久,而且,我担心……我担心,他再在朔国待下去,会有危险。我不知能保护他到什么时候,所以,可能是我们缘分快要尽了吧,要这样一个孩子看着我一天天憔悴下去,我也不忍心。”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道:“我尽量。”
南平张开双臂,抱了抱我。他的身子冰冷,手更是凉得厉害。我发誓,我已经很努力在控制我的情绪,可我的眼泪仍然止不住的落下来,落在他的颈子里,隐入衣中。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再深呼吸,才止住我胸口汹涌欲出的江水,强笑道:“还有呢?其实你可以要求得更多的,比如让我把无月小筑全部贴上金箔?”
南平放开我,后退一步,手在鼻子前面扇来扇去,一脸嫌恶:“一股子铜臭味,你还是我的小师妹不?”
我笑眯眯:“我从来都喜欢钱的,是你不够了解我。唉,我难得这么大方,某些人竟然还不领情?”
南平也笑:“是啊是啊,谁叫咱迂腐得很呢!偏偏就不领您老人家的情。”
我撇撇嘴:“少得意,要不要打赌,某个人也不会领您老人家的情?”
南平抱着手,一副自信的样子:“赌就赌,怕你?”
这赌自然是我赢了,用我的小脑想也知道,阿狄怎么可能乖乖同意?
这死孩子一听,就炸毛了,跳着脚怪叫:“什么?叫我跟这个死女人和这个娘娘腔一起上路?我不干!”
萧白也跟着嚷:“老板娘,我情愿不加薪,也不和这个黄毛小子一起走!”
两人在这件事上倒是极有默契,两句话各自翻来覆去地说个不停,我被这两个活宝吵得头疼,双手按住我的大头,哀求地:“南平,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南平立刻眼泪汪汪地:“小艾……”
靠靠靠,这家伙,五年不见,演技竟然精进如斯?倒霉的是我还偏偏吃他这一套,马上昂首挺胸立正稍息:“组织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会按时完成!”
南平转瞬间破涕为笑,甜甜地撒娇:“小艾最好了!”
我噔噔噔退后三大步,两手不住地迅速来回安抚我战栗的小鸡皮们,恶心得:“南平,你有完没完了?”
南平奸笑:“路上小心,好走不送!顿了顿又道,注意安全,注意……”
我忍不住笑:“南平小妈妈,你果然是不改本色啊!”又低语,“要不要……与我们同去?”
南平怔了怔,然后俏皮一笑:不要了,我还是留在这里好了。……起码,他永远知道,应该去哪里找我。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妈的,今天真是流年不利,怎么个个都喜欢拒绝我?于是又给了南平一个大大的熊抱,南平被我抱得小脸通红,仍不忘转头嘱咐阿狄那猴子:“路上要听小艾的话,不要跟她置气,不要惹麻烦,不要……”
连我都觉得烦的嘱咐,阿狄这孩子,竟然全都听了进去,点头点得那叫一个认真,我不由微笑,看来,南平没疼错人。
逃命当然不能再用马车,我翻身上了我的雪花骢,萧白和阿狄也迅速上马,坐稳后,萧白倾身问我:“老板娘,去哪?”
墨谦说,朔,是墨家的福地,墨家人怎能离了朔地?
我问萧白:“朔,是不是还有北方的意思?”
萧白点头,我再接再厉:“那,朔国的北方,是不是就是大漠?”
萧白再次点头,我满意地微笑:“好,那就去大漠!”
墨让,等我!
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京城再怎么繁华,也是有宵禁这种东西存在的,所以,要怎么不动声色地出城门,倒成了个大问题。
阿狄提议:“爬墙吧!”
我瞪他:“那马怎么办?”
萧白委屈小媳妇状:“老板娘,你怎么不说,我怎么办呢?我不会功夫啊!”
我汗颜,还真忘了这档子事了,不过要把他弄过城墙容易,把三匹马弄过城墙可就难了啊!
我瞪着他俩,来来回回地看,突然奸笑不已。
阿狄被我笑得毛骨悚然:“女人,你要干嘛?”
萧白无奈地望天:“你最好还是别问。”
我搓着手呵呵笑,大灰狼状:“不问也晚啦,孤意已决!”
阿狄结结巴巴:“你,你到底想干嘛?”
我勾勾手指,邪魅地:“附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