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去那府里吃酒,和那边大奶奶说起话来,说是这两日蓉大奶奶的病又有些不大好了。似乎是小秦相公在学里受了委屈,回了来竟一五一十全向她姐姐说了。小蓉大奶奶素来就是个心细的,如今听了这事,便着了恼,她原就病着,这一恼,便越发添了几分病。把那边大奶奶愁得什么似的,今儿拉着我们奶奶说了好半天的话,我们奶奶心理也忧烦的很。连太太都知道了。今儿叫送去了点子枣泥馅儿的山药糕,听说还克化的动。我们奶奶才放了心。
论理这事儿本不该我们奶奶管。只是我们奶奶和小蓉大奶奶这样好,若不说句话,也说不过去。那小秦相公终究小呢,不懂事也是有的。想着他如今在咱们学里读书,和二爷也是要好的,二爷明日上学时也给他透个意思。他姐姐如今病着,他不说伺候着,也该省事些才好。没的姐姐病了他还在外面胡闹打架的。
二爷如今在学里读书,也是知道事理的人了,除了请二爷递个话给那小秦相公外,还请二爷好歹劝着他些。便有天大的委屈,也等他姐姐的病好了再诉也不迟。”
平儿说一句,众人听一句,宝玉应一句。待听完了,方知是自己多心了,皆有些羞愧。宝玉尤甚,思及今日见的秦氏那憔悴的模样,心中越发难受,忙道:“姐姐放心,我知道了。日后我再不胡闹了。”
平儿抿嘴一笑,道:“我们奶奶的意思是让二爷劝着小秦相公,又不是说二爷的不是,二爷说的什么话?”
宝玉面上一红,众人都笑了。
待平儿出去,珍珠便先至碧痕面前道:“好妹妹,是姐姐的不是,冤枉了你,姐姐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碧痕听了平儿的话,先舒了口气,又见珍珠先服软道歉,心中早没了气,反倒生了几分愧意,后悔不该随意多言怀疑人。她本也无甚坏心,不过是嘴上刻薄些,又想在宝玉身边奉承伺候好出头罢了。此时觉得懊悔,嘴上便道:“好姐姐,快别如此,论理这事是我的不是,该我给姐姐赔不是才是,怎么姐姐反倒给我赔不是起来?”说着,忙朝珍珠福身下去。
那边晴雯听了,也说道:“你们两个便罢了吧!我的错我认。”说完也朝她们二人福下去。珍珠碧痕忙去扶,一时错手,竟碰着了头,不由“哎哟”出声。
众人见了皆都笑了,道:“可好了,罢了吧!这不是要赔到什么时候?方才闹得那样,如今不是又好了?看宝玉方才急得什么似的。”
珍珠晴雯碧痕三个,方也都笑了。众人说说笑笑一阵,方才散了。
晚间珍珠睡在自己房中,却仍辗转难眠,想着那只价值不菲的镯子,又想想今儿宝玉房中的各人,心中越发不痛快。直翻来覆去到了三更上,方才迷迷糊糊睡去了。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方才写的累了,迷迷糊糊想睡,开了电视,刚好一电视台在放《新红楼梦》,刚好放到凤姐梦到秦可卿托梦的一段。妈呀,吓了我一跳,最早版的聊斋也没这么惊悚。当下,什么迷糊劲儿都醒了。
看来以后写文累了,可以看看新红。此乃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的提神醒脑的好东东啊!
第三十一回
秦可卿荣丧起口舌林黛玉思家平孝心
这年冬底,宁国府贾蓉之妻秦氏没了。
此事本在意料之中,亦在意料之外。
秦氏本就病了多时了,只是看病大夫虽多,却众说纷纭,难定个章程。各类珍奇药如不要钱一般灌下去,年内还请了个医道极佳的大夫来瞧了,吃了药说是好多了。怎么突然就没了?
阖府上下无不纳罕,皆有些疑心。
宁国府如今是贾珍当家,其父贾敬只管修仙去了,其子贾蓉如今二十多岁,也是不定心的时候,其妻尤氏乃是续弦,又出身小户,只管奉承贾珍以自保,比之那邢夫人不过是比她略会做人,不会那般敛财刻薄罢了。这宁国府中上下便由贾珍一人独大,不比荣国府还有贾母管束,约略好些。
这贾珍素来又是个贪花宿柳,爱色无常的人,那秦氏生得那样标志。他日常言语间便对这“儿媳”十分钟爱,妻子尤氏、儿子贾蓉尚且靠后了。那府中又无人管束,便有一起子多嘴多舌的小人嚼出些没章程的话来。一来二去,知道的人越发多了,说的越发厉害了。
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贾府长辈之中也有风闻者,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何有空去管他的?便是真的,扯出来也是丢得贾家的脸。况贾珍是贾家的长房嫡长孙,如今又任着贾氏宗族的族长。那该管的不想管,想管的又管不了,这风言风语便越发压不住了。
待这会子秦氏好好的死了,偏贾珍还和死了亲爹一般,哭得跟泪人似的——估计贾敬死了,也不定哭成这样,那难听的便更多了。而生怕人不知道似的,宁国府便做出倾尽所有的架势,为那秦氏办了场滔天的大丧事。说什么“银山压地,奢华浪费”都不可形容了。
宝玉听说秦氏没了,半夜惊醒吐了口血,便闹着要去瞧瞧去。贾母拦不住他,只得应了。
珍珠等人无事,便在屋里说话。
丫头们在内宅锁久了,多的是八卦的心。故珍珠等人不出门,便可知“天下事”了。
这里晴雯便感叹道:“可惜了小蓉大奶奶,那么个品格模样,不知道的人谁晓得她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若站一处,咱们家的这些奶奶姑娘们真没处瞧了。倒只林姑娘还能比一比吧。如今这丧事再风光,人都死了,还有什么用?”
众人也都叹气,深觉可惜。
秋纹悄悄道:“我听说呀,蓉大奶奶的的棺木可是从薛家的的铺子里来的,说是从前一个什么老千岁要的,万年不坏呢!这薛家到底是皇商世家,好东西都不眨眼的给人家了。”
麝月道:“只那瑞珠,咱们也是常见的,如今竟就这样死了,真是……”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
众人也不觉想到秦氏的丫头瑞珠,不过十五六岁,生得一副好模样,性子好,又做的好针线,见过的人无不夸的,竟也就这么没了,着实让人叹息。
那瑞珠虽是贾府的家生子,但伺候秦氏不过几年的工夫,怎么就这般主仆情深,竟就触柱而亡了?此事一出,合族纳罕,却也只口中称叹罢了。
这里众丫头心中也明白,不过只能落了几滴眼泪罢了。
珍珠叹一回,觉得气闷,忽又想到一事,便起身道:“你们且再坐着说回话吧,闷的很,我出去走走。”
麝月道:“姐姐去哪里,若有事,我也好去叫姐姐。”
珍珠道:“左不过鸳鸯那里,还有林姑娘那里。”麝月答应着,珍珠便裹了衣裳,掀了帘子往外去。
到了贾母上房,贾母身上不大爽快,正歪着呢!鸳鸯随身伺候,也不得空。珍珠早上还陪着宝玉来请了安,贾母并无不适。如今只怕是心里不自在呢!当下也不敢进去,只往那边林黛玉的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