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面上一红,道:“姐姐帮我选吧!”
珍珠摇摇头,选了件半新不旧的秋香色的衣裳,与宝玉换上。宝玉穿上,方叹了口气道:“我总算可以给林姑妈和林妹妹尽一份心了。”
珍珠点头叹息,将头上红玛瑙的蝴蝶簪子摘下来。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过两日,珍珠正在做针线,却听外面丫头道:“林姑娘来了。”
珍珠忙起身,却见林黛玉已扶着紫鹃的手进来了,珍珠忙笑道:“稀客稀客,姑娘快坐。”又叫人上茶。
黛玉笑道:“不用忙了。”拉着珍珠的手坐下,紫鹃含笑拉着晴雯道:“你前儿做得针线花样很好,还有没有,也给我瞧瞧,我也描了来做件衣裳。”晴雯如何不明白,便含笑答应着,二人出去。众人见这般,便也顺势出去。
这里黛玉见无人了,方道:“好姐姐,今儿我来是特地谢谢你的。”
珍珠笑道:“姑娘这话说的我奇怪了,好好的,怎么竟谢起我来了?”
黛玉嗔道:“姐姐当我不知道么?”将手覆自珍珠的手上,含泪道:“好姐姐,这里除了老太太外,也就你是真心为我的了!”
说着竟哽咽起来。
珍珠见她哭了,慌道:“哎哟,我的好姑娘,这是怎么了,若是让人瞧见了,告诉了老太太去,看不揭了我的皮!快别哭了。”
黛玉见她这副模样儿,不由笑道:“好姐姐,我是真心谢你。我在这里这么些年,逢了母亲的祭日什么的,总是不得安心,今年多亏了你。”
珍珠摆摆手道:“那是宝二爷的意思,与我有和关系?”
黛玉摇摇头道:“宝玉虽好,但终究没那样的心,若不是你说,他哪里知道?也做不得那么细,我见他这几日红衣裳一点都没上身,可见是你的功劳。那日春纤说在门口碰见你,后来老太太又来了,我就知道是你的主意。”
珍珠听了她的话,便知她已猜着了,心下却不由有些心虚,侧身道:“姑娘,这不过我该做的,哪里当得起姑娘的谢?再说老太太最疼姑太太,便是二爷不去说,难不成还能忘了不成?”
黛玉道:“老太太是老太太,你是你。你原是宝玉的丫头,这与你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却难为你记挂着我,想的那么细致,又提点了老太太和宝玉帮着我,全了我的心,还不该谢么?若说真有干系的那些人,可不见她们有什么表示的”说罢,低头冷笑。
珍珠知她是想到了王夫人等人,不由心酸,这样珠玉鲜花一般的人物,却要在这大观园里受苦,却打起精神来劝道:“好姑娘,想这些做什么,你只要好生保养了身子,就好了。也不枉老太太对你的心,林老爷在家也不至于太过牵挂。”
黛玉如何不明白,点头答应着。
正说话,却听外面丫头道:“宝姑娘来了?”
黛玉微微蹙蹙眉,却见宝钗已进来了,见了黛玉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黛玉笑道:“许你来,就不许我来么?”
宝钗笑道:“哪里的话,你爱来便来,我还拦你不成?”又上来拉着珍珠的手笑道:“几日不见,你身上可好?”
珍珠忙笑道:“难为姑娘想着,我好着呢!姑娘来有什么事么,二爷今日不在家。”
宝钗笑道:“我不过闲了,来这里逛逛,谁说是来找他的?”
黛玉抿着嘴笑,不语。
珍珠不着痕迹地抽回手,笑道:“姑娘坐,我给姑娘沏茶去。”
作者有话要说:忙着上班……
前面亏太多了。这章赶出来的,有些粗,见谅!
第四十回
这日是王子腾夫人的诞辰,那里原打发人来请贾母王夫人去吃酒。贾母原是爱热闹的,但是王子腾夫人毕竟比贾母晚了一辈,断没有让她上门去贺寿的礼,便不去了。如今王家势盛,正是要巴结的时候,王夫人本要去的,但见贾母近来待自己都是淡淡的,心中正不自在,今见贾母不去,便也不好去了。只叫薛姨太太带着凤姐儿,迎春、探春、惜春、宝玉、宝钗一起去了,玩了一天,至晚方回。
宝玉不在家,自是不用人伺候,珍珠等人无事,便在房中说笑,或在园中玩耍。至晚间时,突有王夫人处的丫头急忙忙来说,叫珍珠带两个人赶紧去王夫人那里。
众人不知道什么事,也不敢推辞,忙忙去了。到了王夫人上房,却是唬了一跳。原来宝玉左边脸上竟起了一溜燎泡,乍一看,颇为吓人。
房内人虽多,却是静悄悄的。王夫人坐在炕边,脸上余怒未消,一边心疼地看着宝玉,一边又恶狠狠地瞪着赵姨娘贾环母子两个,道:“好在没伤了眼睛。——还不下去,若是宝玉有个好歹,看我饶得了你们哪个!都给我回屋老实呆着去!宝玉的伤若是养得好便罢了,若是不好……哼!”
赵姨娘想到王夫人的手段,哆嗦一下,也不敢委屈,忍气吞声拉了贾环下去。王夫人想想又不甘心,叫个小丫头去贾环房里,命他抄写五百遍《金刚经》,不抄完不许出门。
这里王夫人见了珍珠等人来了,叹了口气,道:“你们来了,好生伺候宝玉,这脸上若是留了疤,可不得了的。这几日饮食也注意些,酱油什么的一点都不成吃,还有别碰着水。”
珍珠等人忙答应着,宝玉又出声安慰了王夫人几句。王夫人方宽了心,让妥帖的几个老嬷嬷同珍珠等人一起,浩浩荡荡送了宝玉回房去。
到了房里,其余丫头们见了这样场景皆唬了一跳,端茶倒水,铺床叠被,嘘寒问暖,好不忙碌。
晴雯帮他换衣裳,一时嘴快,便道:“怎么烫成这样了?”
宝玉道:“不过是我自己不小心,没什么要紧的。”
晴雯道:“你唬我们呢,你又不是个毛糙的人,再说,谁那么傻,拿了油灯往自己脸上倾,这话说给傻子听呢!”
宝玉不言语,只由麝月服侍着吃茶。
珍珠收了宝玉的衣服,拉一下晴雯的袖子,伸出了三根手指比了一下。晴雯是明白人,心内已经明白了,咂了一下舌,道:“虽说素日便不大好,但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何苦下这样的手去。他也是个脑子不灵清的,好在只是伤了皮肉,若是再差一点,伤了眼睛,老太太生了气,谁还能保得了他?”
珍珠悄悄道:“可不是么,我也是这么个意思。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两位心理不服,也是没法子,嫡庶在那里摆着呢!有什么法子,可怜咱们府里那么些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丫头,竟都瞧不见这活生生的例子。还一个劲儿地往火坑里跳,也不知道是不是猪油蒙了心。”一边说一边拿眼看晴雯。
晴雯听了这话,不由心中一动,抬头去看珍珠,却见珍珠已唤了小丫头将衣裳拿去洗。便不由想道,这话不过是她偶尔言之罢了,但到底是放在了心上,日后也算得救了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