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号遍天下(73)
“没有，人家请的客。”李沫没好气地挥手，“我放桌上了啊，你们要想吃就直接拿。”
林甘关了门，跟在她后头狐疑地问：“哪个人家？你昨晚是跟人出去了？”
“恩……哎呀先别说了，我困死了，让我睡一会。”
李沫把外套一脱，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床，把被子一裹，剩三个舍友大眼瞪小眼。
临近中午的时候，林甘把李沫叫了起来。
李沫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略带不满地看着她。
林甘朝门口旁的公用电话努了努嘴：“有个男生打电话给你。”
“恩？谁呀？”李沫还没醒透，反应迟钝。
“他说他叫信蛇龙君。”
“啊！？”李沫一个激灵，猛地坐起来，差点滚下床，就想跑去接电话。
林甘搀了她两把，补充道：“挂了啦，已经挂了，你别急啊。”
“啊？挂了？”李沫茫然，“他、他说什么了？”
“他说帮里好几个人都出来了，在小寨的肯德基，让你现在过去。”
“现……在？”李沫哑口。
“现在。”林甘点头。
愣了半分钟，李沫认命地去拉开衣橱找衣服。她因为急着睡，身上衣服也没怎么脱，所以也就是找了件外套。昨天晚上过后，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那件风衣不顺眼，所以这回另外又新拿了件红格子的大衣。
林甘翘手抱胸看她忙活，终于在她装备停妥准备出门时开口：“我说，沫沫。”
“恩？”
“你是不是去见网友？”
李沫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慌张：“啊？怎么可能呢，你怎么会那样想啊。”
“什么帮里，什么信蛇龙君的，还不是游戏吗？”
李沫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辩解好，还是承认好。最后只得匆匆别开视线，装出很急噪的样子拉开宿舍门出去：“哎呀赶时间呢，回来再说吧。”
“哎！李沫！”林甘在身后直跳脚：“你小心点儿，一定要小心点儿啊！要有什么不对，打电话给我啊！”
不知道是不是工作日的关系，小寨的肯德基人不多。
李沫在一楼没找着人，就直接往二楼走。
才上楼梯，信蛇龙君就看见她了，举起右手大喊：“沫沫，这边这边，你慢死啦！”也不管有没有人侧目。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在原来的四人桌边上又拼了一张四人桌。男的三四个，女的也三四个，加起来就七八个了。穿什么衣服的都有，长什么样的都有，看起来大部分是学生，但也不缺看起来是上班族的。
李沫就这么一晃眼，谁的脸都没能记着。
信蛇龙君坐在最里头的位置，就招呼她那么一句，又继续低头下去跟他们聊天。李沫走到他们旁边，不知道坐哪里好，也不知道开口第一句该说什么好。
直到有人在旁边拽了拽她衣角，她转过头去，看见一张泯然众人却令她像看到救星的路人脸。
鱼骨头说：“泡沫，坐我旁边吧。”
求之不得。
李沫坐下来的动作，就像一团空气，完全引不起正在聊天的几个人的注意。
信蛇龙君边上的男人穿了件皮夹克，看起来像中年人的年纪，正搭了信蛇龙君一边的肩膀口沫横飞：“我操龙君你昨晚没来，千岁那小子那叫一勇猛，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吃伟哥了！”
鱼骨头指着他低声对李沫说：“这个是三国霸主。”
他对面斜扎马尾的女生咯咯地笑：“千岁前几天刚砸钱搞了套六魂嘛，当然要炫耀炫耀。”
鱼骨头又说：“这是嘎吱猫。”
“所以说霸主你太轻敌了，还有无双你也是，哪有人穿着六祸套去城战的啊，被铲没商量！”嘎吱猫旁边戴眼镜的女生笑着点点对面的男生肩膀。
鱼骨头：“萧然蝴蝶梦。”
被点的男生委屈地嚷：“都怪龙君啊！谁叫他平时老穿着七星在那里晃，晃得我都快分不清六级套装还有啥区别啦！”
鱼骨头：“三国无双。”
信蛇龙君也锤了无双一记：“好小子，你不来夸我平时用浑厚温暖的怀抱保护你，倒来怪我害你分不清装备来着？好啊，以后下地种田，你别叫上我啊。”
“啊啊啊啊啊龙君你怎么可以如此无情！好歹我们是一起飞仙的同伙啊！”
“同你个头伙，那叫同伴！同伴！你个文盲，把薯条拿过来。”信蛇龙君笑骂。
坐在李沫对面，三国无双旁边的是位美女，染着栗子发色，看起来娇滴滴的。只见她伸出去拿薯条的手指，指甲上绘了繁复的花纹。
她拿了两三根薯条，向信蛇龙君的方向递去：“老公，来，啊~~”
信蛇龙君很受用，乖乖随着她撒娇的尾音张开嘴，一口把薯条咬住，然后嘿嘿地笑。
“这是深蓝之精，龙君老婆。”鱼骨头说。
即使鱼骨头如此尽心地给她介绍，李沫还是有听当没听。有什么办法呢？这些游戏ID，她一个也不认识啊！
虽然不认识，但她却是全部都听过的。装备控的三国家族，最出名的就是霸主和无双；有军师之称的萧然蝴蝶梦，因为攻城手法了得总是被人以为是人妖；高级人士专用的装备精练师嘎吱猫……还有就是著名的第一帮会夫人，获得过美女玩家竞选第一名的深蓝之精。
这些都是服务器里的名人。
是她李沫……不，是连她师父冰绿茶，都得要仰望的人物。
这些在游戏里都难得一见，却天天听闻事迹的名人，现在就在李沫面前，坐在廉价的肯德基里，口若悬河。
李沫低下头，拉了拉鱼骨头衣袖：“你们是不是以前见过好多次面啦？”
“恩？”鱼骨头不明白她的意思，“没有啊，龙不是两年才从俄罗斯回来一次吗？这游戏开还不够两年呢，怎么见得了面？”
李沫不说话了。
她还记得昨天晚上拘谨的自己，偶尔手足无措，偶尔不知所云。
她还记得在夜晚安静的大街上行驶的黑轿车，她和信蛇龙君坐在后座，听他随兴说着各种话题，她努力地跟，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跟上。
她还记得在酒吧里自卑的自己，还记得完全不敢拒绝几乎是被绑架着行动的自己。
她以为因为自己不像他们那么富有，不像他们见识那么多，不像他们那么习惯见陌生人，所以才会有交流的鸿沟产生。
她一直以为初次见网友，这样的氛围应该算是正常。以后慢慢接触，自然可以消除。
现在李沫看着面前这群聊得兴起的人，他们当中有年纪差了十多岁的中年人，也有看起来像高中生的小女生，不一定都是富二代，不一定都出过国见过世面。
但是他们聊得毫无障碍，没有谁跟不上谁话题的情况，也没有无话可说的情况。这个话题刚消停，那个话题又接上，谁说了句什么话，同时几人都能会心地笑，不约而同地吐槽。
明明都是初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