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浮欢(21)+番外
“师兄,这出戏太悲了,不想唱了……”
裴玉笑了笑,接着唱道:“红烛落泪终有尽,明月成辉万年长。谨记得,忘川之水少饮些,来世为君再成将……”
唱完转身拉过白沉欢坐于身侧,替他拭干泪,道:“不过一出戏,你这是入戏太深了。”
白沉欢平稳神思,“只觉这女子太过悲惨,为君念,为君起,为君忙,最后被君辜负,为君死……”
“死了还生生惦记,便是执迷不悟。”
裴玉说着,盯着白沉欢,问道:“沉欢,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喜欢我,那你这喜欢,是否也是执迷不悟?”
这句话问得突然。只在年少无知时,白沉欢才说过喜欢的话,谁知裴玉一直记得,谁知他竟突然问起。
像是被揭开遮挡物,将心思暴露的彻底,白沉欢心颤不已,面色绯红。同时他又忐忑,裴玉为何突然问起这话。
裴玉毫不在意他的窘迫,只凑到他耳边,轻轻道:“沉欢,若你是女子,多好。”
说完,唇自耳角滑落,裴玉整个人也倒下。白沉欢一惊,一看,才知裴玉竟是又醉倒了。
看着脚边滚落的几只空瓶,白沉欢一瞬失神。
沉欢,若你是女子,多好——这,是什么意思?
三月中旬,白家来人。
白沉欢看着长兄白沉悦一脸凝重,皱眉不安。
白沉悦说:“北方已定,慕容擎又掀党争。沉欢,如今陛下已人事不省,时日无多。太子与九殿下势同水火,待陛下驾崩之日,必生死相博。我白家原是远离纷争,奈何你选择了九殿下。爹不想参与争斗,只太平的做江南首富,所以一直敷衍着慕容擎,可慕容擎为人奸诈,千方百计逼爹作出选择,阴谋阳谋,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如今爹已难招架,不得不表明立场。今日我来寻你,便是要特特问你一句——沉欢,你是怎么想的?那九殿下,当真靠得住?”
白沉欢长居京城,伴裴玉左右,对自家的事毫不知情,此时听说,不由惊诧。
他一直想太子跟裴玉争权夺利不过就是他们兄弟间的事,他就算是裴玉的明卫,却也不曾在这场争斗中参与分毫。他想得这般简单,实实是大错特错。
夺嫡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整个天下的事。双方都在拉拢各方势力壮大自己阵营,白沉欢背后是江南首富白家,慕容擎又怎么会放过?
白沉欢心潮翻覆,久久不知言语。今时今日这般,他是始料未及的。当时只是对裴玉心生爱慕,不忍他形单影只,何曾想过有一天他会崛起与太子夺嫡,又何曾想过会将白家拖入这泥潭!
白沉悦心思细腻,见白沉欢默然不语,便知了大概,不由宽慰道:“沉欢,你也不用多想。我们白家顺风顺水这么些年不曾遭遇波折已是奇事,如今这番大波浪,只当是积蓄好了一并来了。”
白沉欢深吸一口气,问:“家里是什么意思?”
白沉悦道:“慕容擎虽是威逼利诱,但到底不敢做的太过,毕竟我们白家的根基在,毕竟,你还是剑庐的人。所以家里的意思,主要就是看你的意思。倘若你一心支持九殿下,我们白家自然站在你身后。倘若你并无此意,我们白家也便无视慕容之强横,始终保持中立。”
白沉欢垂目,声音低沉,“还能保持中立么……”
自他成为裴玉的明卫起,只怕天底下之人都把白家视为九殿下的势力。而今皇子夺嫡,白家再撇清关系,天下人如何视之?裴瑾与裴玉又如何视之?
白沉悦却从他这话中听出了疑问,“沉欢,你可是并不愿支持九殿下?”
白沉欢并未回答,只是道:“九殿下,是个很好的人。但是太子殿下也是极好的人。我愿意誓死跟随九殿下,却不愿意将我们家族牵扯上。”白沉欢说着,只觉心情万分沉重。
白沉悦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我会把你的意思转达给爹的。不过这么一来,九殿下对你也许会……”
白沉欢心一颤,故作坚定道:“不会的,师兄对我极好。”
白沉悦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沉欢,据我所知,九殿下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白沉欢抬头,不解。
白沉悦也不再多言,转过话题道:“陛□体愈发不好,这场风暴也是日益逼近。沉欢,切记,要保自己周全!”
看着长兄一脸正色,白沉欢定定的点了点头。
又叮嘱了几句,白沉悦告辞。
白沉欢一人坐于岸边,看着飘浮在瓷杯里的青绿茶叶,心神不宁。
侍从前来续水,道:“方才看到九殿下在门口站着,不知怎么又突然转身走了。”
白沉欢一怔,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您跟白大少爷说话的时候。”
此话犹如一盆水浇下,白沉欢只觉浑身冰凉。霍然站起身,直寻裴玉去。
方才,他可是说了不让白家支持的话的!裴玉可是个敏感的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最虐的就这出戏了,要是客官看着这出《君王令》都无甚感觉,那么此文就一点不虐了。咳咳
☆、皇城惊变
白沉欢没能找到裴玉,却见到了师姐秦自若。
此时的秦自若已有八个月的身孕,大腹便便,面容圆润。举止亦已不复年少活泼,举手投足间一派高贵沉稳之气。
刚进宫时,两人还时有往来,后来随着夺嫡之战愈演愈烈,为了避嫌,两人也就少有走动。所以距这次的不期而遇,两人已有数月未见。
秦自若屏退侍从,先谈几句后,问道:“沉欢,你可知风雨将至?”
白沉欢不曾想她如此直接,一时不知如何应答,迟疑半响,方点点头。
“你有何打算?”秦自若接着问道。
“在其位,谋其职。”白沉欢想了想,说道。
秦自若叹了口气,目光迷离,“在其位,谋其职?那你我二人各司其主,他日是否也有兵刃相见的时候?”
白沉欢默然,半响回道:“我不会的。”
只四个字,却表明了一切。
秦自若淡淡一笑,“沉欢,你总是太善良。你可知,这注定是场你死我活的战役。”
白沉欢听着悲伤,“我只记得我们四人在剑庐之上的日子,无忧无虑……”
秦自若道:“是啊,那时多好。谁都很好!”
白沉欢听着加重的最后四个字,抬眼道:“师姐,你也不要责怪玉师兄,他也不容易。”
秦自若目光变得忧虑,低头抚着隆起的小腹,失神不语。
白沉欢看着她,突然有些疑惑,师姐她似乎很不开心,心事重重的样子。
“师姐,你怎么了?”白沉欢问道。
“啊?啊,没什么。”秦自若抬头笑了笑,“我该回去了。”
又说了几句,秦自若转身告辞,只是走至假山处又停下。
原是裴玉迎面走了来。
裴玉看了看秦自若,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白沉欢,表情难以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