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看着裴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说话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干脆闭了嘴。可是看着他抿直了嘴攥紧了拳头,以及那双深邃到可怕的双眸,暗影是越来越发怵。
他敏锐的感觉到此刻的裴玉很可怕,所以他僵直了表情,手足无措。斜眼看向颜翡想要求助,谁知颜翡也是一脸肃杀,那双眸子倒不深邃,只是焦躁的也太过明显了!
暗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不认识白沉欢,只知道这个名字不能轻易提起!主上是一提这名字就痛苦不堪,颜翡是一提这名字就杀气腾腾!主上为何痛苦,通过多年的所见所闻,再自己想想,多半能明白过来。可是颜翡的杀气腾腾……
暗影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唔,这里面太过复杂了!
——可怜的颜翡呦!
东边天色愈发亮,是要日出了。裴玉站在窗口,攥紧了拳头却还止不住的颤抖。喉咙中有血腥,却只是生生压下。半晌后,他近乎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去把他杀了!要毁尸灭迹!不能让慕容擎寻出他的来历!”
裴玉没有指名道姓,暗影一阵迷茫,看着颜翡纹丝不动,心想主上大概是跟自己说话,忙伏首道:“遵旨!”
暗影走后,裴玉转身直视颜翡,冷冷道:“把你的事情做好!旁的事不许再插手!”
颜翡心上一冷,却还是低头领旨。
他对白若来有妒有恨,一直想杀了他干净!只是十年前密道里没能杀了,十年后,主上已经不准他杀了!
不甘啊!——可也只能认了!
告退出门,跨过门槛的时候,颜翡突然想起了那个可恶至极的家伙说过的话——你再喜欢裴玉,裴玉也只是把你当手下看的!
想着这句,自然就顺带着想起了下面一句——
“你还不如喜欢我,我会把你当宝贝般捧在手心的。”
人都走了,裴玉松了手。指甲嵌进掌心,差点刺破了皮。
看到旭日东升,他长舒一口气,道:“来人,去永安巷!”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
正文还有三章,如果我预估无误的话。
看来五月里完结不了了,叹气。
☆、终至重逢
此时朝霞满天,照得院子里一片金黄。
白若来一身素衣,站在廊下,看着莺飞蝶舞,面容沉静。
秋素白一早来过了,带来了诸多噩耗,其中最冲击心房的,便是老五刺杀慕容真,被捉住后挥刀自尽了。
秋素白要带白若来走,好言相劝不成,差点想动手扛走,但白若来心意已决——不想再躲,不想再退。
既然秋素白说裴玉也会知道这件事情,那么,他总会找来的。
——他倒是想自己走到裴玉面前,可是,他太累了,走不动了。
秋素白无奈离去后,白若来给自己收拾了番,然后静静站着,等着人来。
地上只有一条人影,孤零零的,却再好不过。只是可惜了老五,就这么走了。不过没关系,很快便能再见了吧!
白若来抿直了嘴,看着晨光,目露悲戚。
而在院门外,裴玉一手搭在门上,想要推开,却又停住。宋喜见势想要帮着敲门,又被制止。
裴玉看着紧阖的院门,竟有些犹豫忐忑。
乍听得白掌柜便是白沉欢时,他的心里犹如百千万惊雷齐砸地,砸出了天崩地裂,砸出了过往云烟!
那些画面蜂拥挤入他的脑海,挤得他不堪重负苦不堪言!
时而是十年前白沉欢,时而是这阵子白若来,时而又是这十年间自己的那些模糊揣测……乱的很,烦的很,恨不能立马揪出那人,厉声质问!
你为何瞒我!
你既已站在我面前为何要装个陌生!
你既已不想认为何还跑来锦安城跑到我的眼皮下!
真真是该死!
可是白沉欢又不能死!甚至不能有一丁点的事!所以还得让暗影去暗杀老五,不让他受了牵连不让他暴露了身份!
恨得咬牙切齿,却又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他周全!裴玉这心似要被活活绞断了!
可是愤恨之后又很快清醒,而后有些不寒而栗!
这些年,他足够内敛隐忍,整个人修得如深潭,任由风吹雨打也让这心这面纹丝不动,哪怕慕容擎慕容燕嚣张到自己头顶作威作福,可谁知,对着一个白沉欢,十年修为悉数破除,将他打回了原形!
他现在这般样子,怎不是当年那个尖酸刻薄焦躁易怒的九殿下裴玉!
所以,在前往永安巷的路上,裴玉坐在马车里,闭着双眼极力抚平内心的惊涛骇浪!
可是,惊涛骇浪是没了,底下的暗流涌动又如何算!
裴玉眼睛睁了又闭闭了又睁,怎么着,都是一个疼!
白沉欢不认他,是不信他,是防着他了!
发生了那么些事,他的确是能把自己当陌生人了,就算当生死仇人,也是理所当然!
就算自己心中再不是味,这也只是是非循环因果报应!
可是,可是到底意难平啊!
他说的那些惦念,是否被当作了笑话!他不设心防的呈现出最弱的一面,是否被暗地里当作“活该”!
裴玉闭上眼睛,胸膛微伏——这天底下谁都可以骂他辱他,可他不行!
……
晨风吹来,薄衫微动,裴玉睁开眼,意识到自己纵使保持冷静,还是失态了。
他在门口站得太久了,身后,还有一众侍卫仆从啊!
想及此,裴玉挺直脊背,微抬起头,一手推开了院门。
院门被推开的刹那,鸟扑棱飞散。白若来抬起头,便对上了一那双深邃的眸子。
裴玉青衫玉钗,一如当年。白若来却已是心如止水。
裴玉未曾料到他会站在廊下,不由蹙了蹙眉,顿住了脚步。
他为何会是一副恭候多时的样子?难不成他知道自己会来?
可是,他为何会知道?
白若来不理会他眸中闪过的疑惑,只淡淡道:“十年了,师兄,我们又见面了。”
一声“师兄”,让裴玉心血凝固,而这一句“十年了”,更是让他觉得沧海桑田统统化作了云烟,时光逆回到了他们最为亲近的曾经。
神差鬼使的,他吐出了一句话:“是啊,十年了,你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一语尽,两人表情都变了变。
最后白若来轻轻笑了笑,道:“一切拜您所赐。”
云淡风轻一句话,却制止住了裴玉向前的步伐。
小院中,两人之间隔几步,却似隔了万万丈。
裴玉眼神骤冷,直盯紧了白若来,恨不得将目光穿透他不悲不喜不冷不热的表情直抵他的心底。
从前他单纯天真如同一张白纸,喜怒哀乐统统写在了脸上无需人费神揣测,而现在,是再也看不透了。
是因为这张陌生的面皮吗?
裴玉看着那眉眼,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却寻不出一丝半点白沉欢的痕迹。原先见着还觉亲切,而今只剩陌生。
裴玉有些恍惚:他真的是白沉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