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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浮欢(69)+番外

往昔的疼爱统统没有了,剩下的只有厌恶与嫌弃!白米想不通,那个给他翻着花样做好吃的老五,怎么能这么狠心的送他去死呢!

白米觉得好绝望,好无助,伤心的哭了又哭!

可是老五只是面无表情,目光冰冷。于是白米知道,哪怕他哭死,都是没用的了!

于是,在哭完之后,像是坟地里的阴森鬼气侵入皮肉渗透骨髓,在他的心上生出了怨,生出了恨。

白米那双眸子,在瞬间变得不再清澈。

……

锦安城里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几路援军已到,裴玉终于松了口气,奈何这气一松,便头晕目眩昏了过去。本已身重剧毒体虚至极,又不眠不休三天三夜,精力终于到了终极。

然而就算是昏迷亦不敢彻底放松,只两个时辰便醒了过来。

裴玉睁开眼,一阵恍惚,看着榻边的白若来,竟悠悠一笑:“沉欢,我刚梦到我们初见时候了。这十年里我一直想忆出那日模样,却怎么也想不出。没想到刚才一睡,竟梦了个清清楚楚。那天你穿着一身白衣,坐在树上,好像也是这时节,花开了一树,是粉粉红红的,漂亮极了,你就藏在这花里,露出一张比花还漂亮的面孔……沉欢,我那时面上不动,心里却叹着,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特别是那双眼睛,明亮的,干净的,灵动的,就跟不属于这尘世一样……”

说着说着,裴玉又掉出一滴眼泪,“沉欢啊,到底是我害了你啊!”

白若来静静的看着他,不声不响。

正在这时,颜翡进来,觑了一眼白若来,而后对着裴玉沉声道:“主上,鬼刀老五带着那个孩子进了宫,要见您!”

闻得此言,白若来瞬间坐直了身。

周身周骨都如针扎似的痛,可老五依然挺直了腰板,走得稳重。他的手抓着白米的脖子,是随时要掐死的准备。白米一张小脸惨白,看到白若来后,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又瞬间熄灭,因为他看到了白若来正跟另一个人站在一起,而那个人,显然就是大恶人裴玉。

“老五!白米!”白若来却是惊慌失措,他不知道老五怎么还活着,裴玉不是说他自尽而死了么。白米又为何在他手上?秋素白呢!穆双呢!

白若来心惊极了,老五这架势,是摆明了要拿白米来换他,曾经最害怕的事,一直再避免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白若来暗叹一口气,觉得无力极了。

老五看到白若来安然无恙,放下了心,而后缓缓说道:“你没能杀了我,我现在把他带来了,你放了他!”

这话,是对裴玉说的,然而听在白若来的耳里,又是一番惊心动魄。

“你要杀了老五?”白若来问裴玉。

裴玉脸上晃过一丝不自然,“当时他被抓住,我怕他暴露了你的身份……”

所以才派人去杀人灭口!

白若来一阵晕眩,目光中又是冰冷一片。

这时一阵抽泣声传来,正是白米。他看着白若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爹爹——”

一声唤出,白若来与裴玉皆是一震。

“爹爹,你说话不算数,你说了会来找我,我们拉勾了,可是你食言了,爹爹,你骗人!”白米哭得肝肠寸断。

白若来心痛极了,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在那个时候,他是想着一去不回的,那个勾,本来就是骗人的!

“爹爹,你为什么要骗我!呜呜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什么都要瞒着我!我不是白米,我是裴蕴秀!我的爹娘是太子裴瑾,是秦自若!是这个大恶人裴玉杀了他们!他杀了我亲生爹娘,他把我们害成这样!爹爹,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为什么不让我报仇!呜呜呜——爹爹,他是坏人啊!”

稚嫩孩童的哭诉声在空广的宫殿里回荡,震痛了白若来的心——到底,白米还是知道了!到底,白米还是责怪他的!

至亲至爱,不过自私自利!白若来的心在泣血!

裴玉整个人也怔住了,他没想到在这个孩子眼里,在他的儿子眼里,他是个“大恶人”,是个“坏人”!

他颤着心,挪着无比沉重的步子走到白米身边,蹲下,抓着他的肩,想说些什么,可是嘴皮子一直再发抖,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他的孩子是误会了,是还不知道真相,是还不知道,他真正的爹,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大恶人”!那么他解释了,说清了,就好了。

裴玉翕动着嘴唇,寻思着话头,半晌,颤声道:“孩子,我才是——”

话,说不下去了。裴玉感觉胸上一疼一麻,低头一看,一枚银针扎上了心口,不偏不倚,正正中中。

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却见跟前的那个孩子,一脸怨恨。他的手上举着把木剑,木剑的尖已经开了,露出一道细槽,细槽里是几根发着银光的针。

白米看着一针刺中,抿紧嘴唇,狠下心,连连按下了柄上的机关!

木剑杀不了人,木剑又杀得了人,我在里面设了机关,里面藏着十根毒针,如果你遇到危险,就按下柄上的机关!——老五在给他木剑的时候,就这么跟他比划过!

这件事情,除了老五,除了白米,再没人知道,包括白若来!

没人发觉异常,没人看到裴玉发青的脸色发紫的嘴唇。他已身中剧毒,再不能加半分,如今十根毒针直刺心脏,是回天乏术了!

裴玉笑了,十年前,他弑父,十年后,他的儿子杀了他!

因果轮回!

报应啊!

指甲嵌入白米的肩膀,白米受惊又吃痛,手中木剑脱了手。

木剑坠地,裴玉整个人也再撑不住,倒了下去!

“主上!”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颜翡,一把扑到裴玉身边。

站在边上的李太医眼尖,立马看到了裴玉心口上的几枚银针,待看到裴玉那变了颜色的面色之后,一身汗滋出:“不可啊,陛下可是您的——”

一语未闭,只见裴玉如回光返照般,猛得抽出颜翡腰中剑,直扔向李太医!

喉间“咕噜”一声,吞下了这辈子所有的话。李太医满口血吐出,直落到插在心口的剑上,然后脚一蹬,脖子一歪,死了。

裴玉抓着颜翡的胳膊,奋力站起身,“来人!笔墨伺候!”

白若来看着裴玉在桌案边奋力疾书,整个人似被钉在了地上,再不能动弹!

白米杀了裴玉?!

裴玉杀了李太医?!

为什么!

为什么!

裴玉耗尽最后的力气写完最后一个字,然后颤抖着放下笔,颤抖着拿出印,再重重的盖上。

一份遗诏。

一份罪己诏。

遗诏上,立太子遗孤裴蕴秀为储!

罪己诏,斥自己谋朝篡位天理难容!

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弑父的凶手啊!他还小,一辈子,还太长啊!

颜翡已是泣不成声,躲藏在阴影中的暗影,也是泪流满面。

裴玉心满意足的阖上诏书,远远的看着那个跟自己如此相似的孩子。然后艰难的移开视线,落在白若来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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