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班澜狠狠咬着下唇一言不发,他趁机对凰道:“岑寂在救出人之后,自会来此领死,只希望此时足下莫要挡了我的去路。”说罢,他抑制住自己不去看班澜失望难过的表情,转身离开,意思竟要与班澜分道扬镳。
班澜瘪着嘴,在凰的眼里像座即将爆发的小火山。
凰看着岑寂离开,蓦地开口:“没有我的带领,你们谁也走不出青鸾林。”
岑寂停步犹疑。
“你们所处的地方,其实不过是青鸾林的外部。真正的青鸾林,你们还没有踏入过,而要去白棋山,就必须横穿青鸾林。”
班澜立时投给凰一个求助的眼神:“凰……”
凰看着班澜的肩,伤口处被层层包裹,纤瘦的肩膀一高一低,脸上还挂着既伤心愤怒又倔强委屈的神情。
半晌,凰对班澜道:“出林后记得先看肩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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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林的路上,岑寂与班澜间的气氛有些僵。虽然岑寂原本就不大主动和班澜讲话,但班澜却从没像此时这样理也不理岑寂。
不跟岑寂讲话,班澜就找凰聊天。
“凰,其实你一点也不坏,为什么江湖上的人会叫你女魔头?”
凰道:“因为女人不能太强。”
班澜摇头不懂。
凰道:“女人太强,会被世道不容。”
班澜道:“那你呢?”
凰道:“我就喜欢被世道不容。”
班澜道:“可那一定很孤单。”
凰道:“有得必有舍,就像你。”
班澜奇怪:“像我?”
凰一叹,道:“你活的自由真实,却失去了男人的认可。”
班澜从没有考虑过这些,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如何让男人认可。
“或许,”班澜苦笑,“这青鸾林的确适合我这样的人。”
“或许,”凰斜睨了她一眼,“你该学学如何做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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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带着两人挑捷径走了大半日,终于走到林子边界。
班澜因为受伤,早已累得恨不得就地趴下睡了。
班澜有些舍不得凰,虽然答应了以后会来陪她,可不知为什么,偏偏对凰有着莫名的亲近信任。
“凰,不如我现在就留下来陪你吧。”班澜摸了摸伤肩,估计自己跟着岑寂也是累赘。
凰拒绝道:“你肩上有伤,青鸾林又没有伤药。”
班澜道:“那你跟我一起走吧。”
凰摇头道:“不可,我发誓这辈子不离开青鸾林,除非……”
班澜忙问:“除非什么?”
凰垂眼,道:“除非……被允许。”
班澜骇然道:“还有比你厉害的人?”
凰道:“人外有人,这世上你没见过的厉害之人数不胜数。”
班澜只好点头,不再勉强凰。
凰看着班澜有些发白的唇,打断道:“先去找个郎中开些药吧,相信某个没心的男人应该不会非赶这么一时半会吧?”
岑寂装作没听见,却也没有一个人离开。
班澜道:“凰,谢谢你,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凰缓缓道:“我知道你会的,因为你是班澜。”
告别了凰,班澜和岑寂前后无言的向前走了几里路,终于看到一座城。
进得城去,班澜忽然止步不前。
岑寂只得停下,不解地看着她。
班澜扬起头,双眼似一弯月牙泉。
“我们就此别过吧。”她说。
岑寂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分别,他看着她,道:“你有伤。”
哪里?肩膀,还是心?
班澜笑了,“小伤而已。你快走吧,师姐在等你。”
提起温黙吟,岑寂犹豫了。
班澜觉得自己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便道:“岑七,莫要辜负了师姐,她那么好,你不能令她失望。”言罢,转过身,快步离去。
去吧,没有我,或许能更快救出师姐。
再见了,岑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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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馆出来,太阳已坐在山尖上了。
班澜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晃荡,走得累了,寻了处台阶,背靠着墙坐了下来。
小城的街道很繁华,往来行人熙熙攘攘,很是喧闹,只是没有一处喧闹是属于班澜的。
班澜觉得自己名不符实,倒更像这五彩世界的一点黑灰。
她坐了很久,直到繁星漫天,直到来来往往人皆侧目。从石崖山出来的时候,她一直身著大红衣裙,虽然连日来洗的有些褪色,又被树林枝桠刮破几处,仍是明艳耀眼,惹人注目。被看得烦了,班澜索性闭上眼,可闲言碎语却点点滴滴不绝于耳。
班澜的忍耐消失殆尽,她仰起头,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看着天。
于是看着她的人,也奇怪得朝天上望去,原本没看她的人,看见有几个人莫名其妙的仰着脖子,也跟着看看天上有什么玄机。
班澜看着小半条街的人都仰着脖子朝上看,一声冷笑,起身拍了拍裙摆,扬长而去。
她有些想念凰,凰说她应该学着做一个女人。
班澜蓦地站住。
这小城里的女人很多,多得她看也看不过来。凰所说的应该是令男人们神魂颠倒的女人。
而令男人神魂颠倒的,莫过于青楼女子了。
青楼
笙歌楼头一次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一个妙龄女子。
笙歌楼的鸨母更没见过女子进青楼像逛大街的,她看着那女子恣意自如的左右观看,仿佛整个笙歌楼都是她家开的。
班澜进来的时候的确是大摇大摆的。她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但不代表她进去就一定要偷偷摸摸。
对于班澜这种神态自若来逛窑子的女子,一时间人人都朝她看去,却忘记要招呼她。
鸨母最先反应过来,忙快步上前挽住班澜:“呦,这位姑娘是来找人的吗?”
鸨母身上的脂粉味很浓,却不是那种庸脂俗粉的味道,而是甜甜的花香。
班澜抽了抽鼻子,觉得不大难闻,只是闻多了鼻子有些痒,男人们大概也会鼻子痒吧?班澜边想边将胳膊抽了出来,道:“嗯,找人。”
鸨母心中顿时透亮:敢情跑这来抓小情人了。
这种事儿鸨母见的太多,打发起来顺风顺水,“来咱这楼的男人,每天多得跟头发丝儿似的,不知道姑娘找的是哪位啊?”
班澜一愣:“谁说我要找男人了?”
鸨母立时比她还愣:“不,不找男人,难道你还找女人?”
班澜点头:“是啊。”
鸨母从满脸堆笑变为满脸抽搐:“我们笙歌楼的姑娘,不做那,那种生意的……”
班澜懒得听她罗嗦,丢给她一锭银子,道:“有银子还有不做生意的?去,找你们楼最……最……最女人的女人来招呼就行。”
“啊?”鸨母大张着嘴,一脸的不可思议。
班澜以为她没听懂,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我说,把你们楼,最有女人味儿的女人叫来。”
满楼的莺莺燕燕瞬时静了下来。
班澜扫视了一圈,发现自己似乎成了无数目光的聚焦点,让她猛然有了抡板凳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