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打开窗户,虽然这里条件差,但雨后清晨的空气令人舒爽。遥遥望着凌云山,十一原来舒展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只手托着下颚。
那群人绑架哥哥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哥哥得罪了他们,所以是纯粹的想对哥哥不利?
十一的眼色蓦地一沉,盯着外头地面的泥土。
若真的是这样,那哥哥此刻应该已经......不,不会的,他活着,他一定还活着,我绝不能放弃。
十一捏起拳头往窗棱上一捶,却冷不防扯动了身上的伤痛处,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汹涌而来,“嘶——”她觉得自己好像浑身上下都疼,一摸脸,“啊!”十一余光瞥见房内梳妆台上摆着一面蒙着灰的铜镜,随意吹了吹,对着铜镜一看,顿时花容失色。
怎么会这样?
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脸是浮肿的,两眼也是浮肿一片,淤青一片,眼睛挂着俩青紫色的圆圈,像是某种妖怪。只是左眼那片淤青更加深刻一些,乍看之下很是滑稽。她稍稍拉开衣襟,又是一声惊呼,胸口前,手臂上大大小小几十条抓痕和青紫色的淤青,自己昨晚究竟做了什么?!
她用小拳敲敲自己的脑袋,视线幽幽地飘向趴在桌上休息的阿离。
阿离连夜为十一缝制好了貂裘,山间天凉,这里湿气重,十一又是个千金小姐,自然受不得湿冷。现在阿离还在美梦中,只是原本是在平原草地上和众人放纸鸢,如今可好,一瞬间变到了一艘大船上,狂风骤雨袭来,这艘大船左摇右摆,令人晕眩想吐。
天上的乌云变成十一的样貌,张开血盆大口喊着,“阿离,阿离——”
阿离觉得浑身寒毛倒竖,一个哆嗦醒来。
“阿离,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十一原来还在摇着阿离的身子,在阿离睡眼惺悠地醒来面朝自己之后,十一猛倒抽一口气,余下的话也不说了,抽回放在她肩头的手,向后连退三步,远远地躲开阿离靠在窗口,扶着窗框稳住,乌溜溜的眼睛瞪得圆滚滚,“你你你,你是谁?!”
阿离懵懂地回看她,还没从方才的噩梦中清醒过来。
十一定了定神,又惴惴地靠近,仔细捧着她的脑袋观察了一会儿,方才笃定道,“虽然脸已经肿得像是一颗猪头,但看你痴傻的眼神,还是我的阿离。”她还有心思开玩笑打趣阿离,看来是真的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阿离翻白眼,“小姐,你昨晚喝醉了......”你比我更丢脸。
“我喝醉了?”十一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不可置信。
“嗯,你醉了,和一位姑娘打了一架,把人家打得落荒而逃,我脸上的伤也是拜你们所赐。后来我和封姑娘将你扶回房间,封姑娘用鸡蛋帮你敷脸消肿,也是封姑娘帮你沐浴的,中间的过程我不清楚,但是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知道。”阿离的表情忽而变得严肃,紧紧盯着十一。
十一额角渗出冷汗,“什么,什么事情?”她的手心也在冒汗。
“你偷袭人家,拍了人家的屁股,”阿离一脸的鄙夷,十一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然后意识又一点一点地被阿离的声音拉回现实,她继续说,“不只如此——”
“还不仅如此?!”十一真想挖坑将自己埋了。若是封三娘对此有所误解,责怪自己,那该如何是好?
“嗯,不只如此,你还从后面抱住封姑娘将她压在了墙上,不让她走。”阿离说完站了起来,伸手在十一的左眼眶点了点,十一避了避,阿离知道她疼,“右边的是在酒楼里和诗离姑娘打架弄的,而左边的......就是昨晚调戏封姑娘被封姑娘打的。”阿离说到这里停了停,抬眼看着脸上写满尴尬二字的十一道,“小姐,你应该对封姑娘道歉,虽然你们都是女子,但这样还是太失礼了。”
十一沮丧地坐了下来,趴在桌上郁郁道,“她肯定恼我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用楚楚地、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阿离,“阿离,你不能见死不救。”
“事情都成这样了,我还能怎么救?”阿离耸肩摊手,心想小姐平日不是聪慧过人吗,怎么到了封姑娘面前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焉了?话虽如此说,但瞧昨日封姑娘的样子倒不像真的在生气,而像是......有些害羞?
十一更加沮丧,下颚搁在桌上,腮帮鼓鼓地吹着桌角的灰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哎——”灰尘扬起,打了个卷儿又飘了回来,十一嗓子一痒,“咳——”
打点好下楼的时候,店里的伙计看十一的眼神很不一般。十一经过的时候,他们好像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十一见到一抹白色的身影背对着自己坐在楼梯后角落里,便带着阿离走了过去。
封三娘戴着斗笠,脸被一层纱遮着,听十一来了她头也不抬,纤细白皙的手指优雅地捏着一盏茶,望着边上的柱子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阿离观察四周压低声音说,“小姐,你算是‘一战成名’了。”
十一保持风度微笑着,“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不过也不是全没好处。”
“什么好处?”
“昨天有一窝蜂的苍蝇,今天全都躲远了。”十一声音闷闷地,提不起精神。
封三娘忽而凉凉地道,“你打算怎样去救范十郎?”
十一迅速敛容,“我们始终摸不清对方的来历,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既然如此,就索性大摇大摆地上山吧。”
“道士呢?”
“我已经让阿离吩咐店小二贴出通告,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慕名而来。”十一道。
话音未落,便见一个白衣书生拿着幡走了进来。阿离见到此人,顿时怒火中烧,啪地一声一拍桌面站起,指着那人的鼻子骂道,“背信弃义的小人,你还有脸在我们面前出现!”
来人正是蒲松龄,他在十一等被狼群围攻的时候独自溜走,此刻却又厚着脸皮来找十一,脸上倒没有羞愧,“小姐容禀。”
十一默不作声,但也不拒绝。
蒲松龄扫过一眼十一身边坐着的白衣轻纱女子,心中肯定这便是那封三娘了,低头作揖恭敬道,“蒲某上晓天命,下推事理,但论身手那是手无缚鸡之力,那狼群凶猛,蒲某是为了求生,也是算准了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才逃的。”
“强词夺理。”阿离咬着牙道。
“阿离,”十一按住她的手,摇摇头,然后回头对着蒲松龄道,“那不知道先生现在来是什么意思?”
“我来自然是为了继续帮助小姐,”蒲松龄笑着欲要坐下,但椅子却自己挪到一边,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周围人哄笑一片,蒲松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最后才发现是封三娘动的手脚,只是当着十一的面不能发作,于是拍拍屁股继续站着,“小姐招人手上山擒贼,我想要将功赎罪。”
十一浅笑,“好,先生稍做休息,多等一些人我们再上山。”
“是。”
蒲松龄转身上楼的时候,后面跟了一个人,那人月白衣裳,戴着斗笠,两个人一路到了二层客房最里处的走廊,蒲松龄忽而转身面对着她,勾嘴一笑道,“封姑娘,别来无恙。”哪知道话音刚落,面前便有一道掌风袭来,他的身子被人打飞,嘭地一声撞到墙上,还未缓气,脖子便被人掐着,身子凌空被压到了墙上,蒲松龄的脸色顿时变得青紫,呼吸极为困难,额上青筋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