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嗣亲自负手站在门前,身上的衣袍光鲜,绣有蟒蛇图案,浑身上下自然流露一股精贵气派,果然是皇家众人,举手投足皆是风度,近些观察,更是气宇轩昂。
十一入门,与胤嗣面对面坐着。
他的房间异常地冷,四周都用小盆装着冰块,随着冰块的融化,屋内的气温骤降,十一打了个哆嗦。胤嗣心细,便叫人拿来一件貂裘,替十一披上。
“我不喜欢热,只喜欢冷,”胤嗣优雅地替十一沏茶,动作娴熟自然,“所以期盼天天下雪多好。”
十一看着他的脸,虽然压低着头,但他的浓密的眉毛给十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眉锋偏冷,给人一种冷傲孤绝的味道,但方才他说的话语,拿来的貂裘,又显出他的细心和体贴,眼前的男
子到底是哪一种人?十一暂时看不透。
捧起茶杯,十一眼前蒙上一层雾气,呷了一口,稳住心情之后淡淡开口道:“王爷为何要娶我?”
她这句话直接,干脆。
胤嗣抬头,用那双浅褐色的眸子盯着她若有深意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神情不动地道:“我看上你了,喜欢你,所以要娶你。”
“莫非我和王爷心爱的那位女子相像?”
胤嗣的手一顿,僵持在空中。
十一离开座位,对着胤嗣行了大礼,然后跪在地上垂头娓娓道:“王爷想必不是真心喜欢我,王爷对那位女子的深情厚谊,十一又非天姿国色,王爷忽而求亲,是否是因为十一长的像那位女子?”
胤嗣面如寒冰,一层一层冷了下去。
“王爷,死者不能复生,若是你把我当成了她,对我,对她,更对王爷而言,都是不公平的。”
“住嘴!”胤嗣将茶杯重重在桌子上一扣,怒喝,“你并不像她!”
“如果王爷想的清楚,就请王爷退婚,十一不能阻止父亲,不能违抗王爷,但是,王爷若要逼迫我,只怕到时候十一不会让王爷如愿。”十一深深吸了一口气,此刻将话全说了出来,反倒没了进来时候的忐忑,全身舒畅,是福是祸,全听天命。
“你先出去。”末了,胤嗣说。
十一没有迟疑,应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出来的时候,腿一软,差点就跌在门口,直到此刻,她才发觉自己竟有多么的害怕,害怕到自己都忘记了害怕的感觉。她苦笑,摇头,然后一路晃神地走到绣楼。
小石路边栽种着四季常青的杨柳,白花花的柳絮在眼前飞舞,好似飞雪一般,十一伸出手接住了一些,低头望向路边的水面,才知道自己身上竟然全部都是,像是一个雪人。十一笑,然后将一片柳絮握在手中,摊开,吹起。
柳絮是掌中雪,不会化。
怀中的芍药花,不会败。
“雪花”飘落小路尽头处,有一个孤立卓绝的身影,十一呆愣半响,然后揉揉眼眶,见那身影并未消失,情不自禁地,眼眶里涌起一股热流,鼻子也在发酸,她敲了敲有些僵麻的腿,然后冲着她不顾一切地扑去。
封三娘一回头,就感觉到怀中多了一个软趴趴,臭烘烘的人儿。稳住身形,三娘抚摸着她的背,下颚抵在她的发丝之上。
“对不起。”
“我没有要你道歉。”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
三娘捧住她的脸,细细看着,指尖在十一脸上婆娑。
十一仰首回看她,眼中情意流动。
二人身侧柳絮飘舞,落在头上,落在肩上,也落在脚背上。
“啪啪——”一人忽而鼓掌。
封三娘警觉,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此人竟然能躲过自己灵敏的嗅觉和听觉,其功力可见一斑。
十一循着三娘的视线朝一座假山处望去,如果那人早就在这里,那方才自己和三娘的举止已经全被他看见,若是告知了自己的父亲和康亲王,那就
来人一身黑白道袍,襟前一个太极八卦图,手执扫尘,面目清秀,只是右脸颊有一奇怪黑色纹路,像是一条盘起来的蛇,细细长长地,甚为诡异。
“两位,好久不见。”他尖声尖气地说。
“陈雀儿?”十一上前一步,“你怎会在我府中?”
“我是康亲王请来的,自然跟着康亲王,他在哪儿,我就会在哪儿。”陈雀儿眯着眼睛扫过二人,然后奸笑道,“我以为两位是姐妹情深,没想到背地里是这样的关系,封三娘,枉费我对
你一番情深呐,你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封三娘压低声音对着十一道:“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陈雀儿了,他现在已经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像是一只空了的躯壳,装满了邪恶的魂魄。”
“是和范云姝一样?”
封三娘摇头,“不一样,范云姝是死了化作怨灵,而他,非死也非生,据我猜测,他现在是为六界都排斥的半身罗刹。”
“你想怎么样?”十一瞪着眼睛冲着陈雀儿问,“康亲王求亲的事情是不是和你有关?”
封三娘一愣,余光睨着十一。
陈雀儿笑,“不错,是我劝王爷娶你。”
“你!”
“若你违抗王爷,你和你的父亲伴着范家上上下下都不会有好下场;若你嫁了王爷,我也有法子在朝夕相处间让你痛苦不堪。何况——”陈雀儿瞄了眼封三娘,狂笑后道,“我现在更加有折磨你的筹码了。范十一娘,当初我跪在你跟前求你的痛苦,我在牢中的遭遇,我要一一奉还给你,让你尝尝什么叫做——心如死灰。”
☆、狐狸也会吃味?
陈雀儿这厮刚说罢,便见一道疾影闪到面前,她手掌一翻,便冲着自己胸口袭击而来,陈雀儿纵身一跃,在空中翻了跟头稳稳落在她的后方,她便用肘部往后一击,直冲陈雀儿脊柱,若是中了,定能叫他半身不遂,但陈雀儿此刻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侧身轻巧避开这一击,右手上已然多了一柄黑色小刀,刀刃锋利轻薄,划过对方的右肩,冲着她的脖子而去。
封三娘翻转过来,顺势勒住他的脖子欲要将他撂倒,陈雀儿脚尖一翘,从那双白靴头部竟然又“唰”地一声钻出针尖。
十一大喊,“封姐姐小心,他的鞋子上有暗器!”
封三娘是连脑袋后面都长了眼睛的成了妖的狐狸,右耳一动,利利索索地用手仞一划,一阵妖气如刀刃般斩断了陈雀儿鞋尖上的针。陈雀儿趁此之际从封三娘身边飞开,立在桂花树一根树枝上,手扶着粗壮的树干,宽大的衣袖被风鼓动,发出布料拍打的声音。
两鬓长黑的头发飘动,陈雀儿斜着眼睛垂视封三娘,用指头圈着自己的头发娇媚道:“封姑娘,我不想和你动手,免得伤了你,我该有多心疼呀。”他望向十一,讥谑道,“王爷是下定了决心娶你,纵然你现在不肯,但以后想通了就会愿意,事实上,无论如何,你命里都会有此一劫,度得过度不过,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命里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