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好吧。景岚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些勉强。但月堂叶子也没责怪,挥了挥手说是累了,让景岚先回去。
在出房门的那刻,景岚望着她那满头的银丝在灯光下渡上一层淡金色,若有所思。
“叶子夫人。请好好休息。”
“放心吧。在你没有正式接手月堂家族之前,我还不会死。”
月堂叶子的心思通透明亮得很。
景岚出来第一眼就看到换了身和服的月堂雪莉坐在走廊上,光着脚,见景岚来了,快速地跑了过来,笑容柔美可爱。
“我就知道家里有个小美人,你是舍不得在这里留宿的。还有,您让我办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月堂雪莉边打趣,边送景岚上车,直到车开远了,也一直站在原地不断地挥手。
回头望着月堂雪莉娇小的身影,那份粉红的颜色,在夜色中格外的醒目。这时,她好似才明白那句追杀到天涯海角的话,里面会有多少深沉的痛。
曾经的一切都只为了一个人而存在,突然间,那个人不复存在了,恐怕连人生都开始怀疑了。那个月堂美亚,又曾经受过怎样的悲痛。痛苦这种东西,只要不是自己的,就无法想象,它到底有多痛。无法真正的理解,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只能是自己一个人独自承受,伤口如果一直置之不理,是会腐烂的。
对了。方才她干嘛不直接问雪莉关于月堂美亚的事情。
就在这时。
手机铃声响起,没等景岚反应过来,又嘎然而止。
屏幕已暗。手机,没电了。
“会是谁的电话。”景岚紧紧握着手机,凝视着。
112
112、谜 ...
黑暗中。她霍然惊醒,汗水沿着脸的轮廓流下,薄薄的睡衣后背已湿透了,手指死死地抠着被子,几乎要将薄被给戳出个洞,许久,才深深地喘了口气。
因为窗帘厚重的缘故,本就是夜间的房中显得更暗。
在被子里呆坐了几分钟后,她感觉到全身的力气回复后,才起身,随手勾起搭在桌上的外套披上肩,拉开门,一轮明月正在树梢上,洒下的银光如同一层轻纱披在地面。庭院中的假山小桥花草树木,让人有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她又做那个梦了。
梦里那种深重的孤寂感好像还很清晰地缠绕在她心头,久久不愿消散。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那个人,如今的她不再是多年前的她,不会再因为被抛弃而自暴自弃,痛苦不堪。她甚至都能坦然地面对那个人,微笑、说话、关心,像个普通医生对待病人那般。
可现在——
“是因为她吗?”喃喃的声音,不知是自问,还是提问。她仰望着沉凝在夜间的明月,仿若望见一张年轻安静的脸庞,黑发灰眸,一身蓝色和服,坐在众人间。
其实,这么多年,她并没有释怀。那种被遗弃的感觉,那种悲凉,不会随着时间而消散,而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越发的沉重起来。她的出生,她的童年,她的少年,她的一切一切在那人逃跑的时候,烟消云散。她无法释怀,尤其是在看到那个即将如那人一样成为继承人的少女时,心思更为深重。
夜风徐徐吹过,翻开散落在榻榻米上的纸张,月辉之下,模糊地看到几个被红笔涂去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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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风景总是会被住在窗内的人所羡慕,好像只有飞了出去,才算是有了自由,须不知在窗外也有窗外的不自由。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希望能够飞出去,而它们并不知道自由翱翔在天空中的飞鸟要面临怎样的危险。
景岚在逃了两天课后,又安安分分地坐到教室,手臂下压着一本英语书,一支笔在手指间转动,记事本上一片空白。
是自习课,老师偶尔会过来看看。
但景岚没有一丝想学习的欲、望。她现在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很多事情,比如月堂叶子话中的意思,比如月堂美亚和内海琴美的恩怨,比如失去踪迹与自己关系亲近的三人,还比如……太多了,景岚太阳穴隐隐作疼。
有些事情,她可以借助他人的力量,如迹部景吾、裕江直也,或是旁边这位总用怪异目光偷瞄她的忍足侑士,但人情这种东西,用一次就少一次,真正能够维系良好关系的,只有利益。大家不止是自己,身后还站了个家族。
可以有私人交情,可最终还是要为家族利益。
为此,景岚有时会觉得可悲。
她很好奇,昨天那声铃响的主人是谁,因为当她回到家充上电后拨回过去,得到的却是关机的消息。之后,再也没了讯息。
是骚扰电话吗?不得不说这件事如骾在喉,吞不下,也吐不出,让她分外介意的是……夏树。
人的理智,多数时候是控制不了人的感情。
“景岚。我想跟你聊聊。”再三迟疑后,忍足侑士还是开口了。
由于是在课堂上,忍足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怕景岚没能听清楚,故意靠得很近,几乎就贴到景岚的耳边。这个举动惹得班上小部分同学频频侧目,开学初月堂景岚表白事件,大家还记忆犹新得很。
微微侧了侧头,将自己和忍足拉开小段距离,景岚才说,“为什么?”
“请跟我出来一下。”
忍足似是没有在这里解释的意思,拉起景岚的手,站起来就往外走,完全不像平常对女孩子温柔的贵公子。
于是,就在众多同学暧昧、八卦的目光中,景岚跟着忍足侑士到了音乐室。不知是巧合还是忍足事先打好了招呼,这时候音乐室并没人占用,偌大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人。凉爽的空调风,让景岚觉得来这里‘聊聊’不失是个明智之举。
随意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靠着三角钢琴,景岚示意忍足可以开始了,“有什么话不能在教室里说,或是用纸条聊,硬是拉我到这里,看来是很重要的事吧。”对她和忍足之间的‘重要事情’,景岚表示很迷惑,那边并没有打电话通知,她也没有接到事先预告,看来是私事。
“昨天岳人请假了。”
景岚眨巴着眼睛看着严肃说话的忍足,表示不解。为什么向日岳人昨天请假了,需要今天把她抓过来单独聊聊,她早上不是有把向日给安全带来学校了吗?这人并没有失踪呀。
“他走得很急,忘带手机,我送到他家,但他家里人说他没有回家,只是打电话说去朋友家住了。今早,你们是一起来的。”
“月堂景岚。你在跟岳人交往吗?”
锋锐的目光直袭而来,像把刀,仿佛要把景岚给穿透了,尖利、冰凉。
景岚轻松的神态缓缓地收拢起来,漫不经心地拢了拢耳边散乱的发丝,“没有。”这个答案,她说得肯定。向日岳人是特别的存在,他不同于丸井文太,不同于菊丸英二,不同于任何人,他是景岚所认识的,而非曾经的月堂景岚。从第一次见面,到后面的相处,都只是景岚,也仅仅是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