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岚当初在月堂家本宅对雪莉点头的那刻起,雪莉和她的命运就密不可分了,就像,她和夏树一样。
“内海他是九点的飞机。”
现在八点了。
向日岳人就站在防护网的另外一边,隔着铁丝网看着景岚。目光所触的女孩望着天空的样子,让人心生不忍。他感觉得出来,内海不想走,景岚也不想他离开,可偏偏两个人都固执地走向和自己所想的相反方向。在忍足分析后,他还是似懂非懂。‘我认为月堂景岚是想让内海夏树走向属于他自己的天空吧。而内海夏树,是不想以后让月堂景岚为难吧。’忍足是这么说的。
就算不能生活在一起,那至少临走前可以去送送吧。带着这样的想法,向日小声地问道,“你真的,不去送他?”
景岚转过脸去,望向天空的更远处。
远远的,能模糊看到一架飞机的影子。
“以后,很难再见面了吧。”
景岚的声音极轻,若不是向日岳人听得仔细,怕是也听不清楚。但是对景岚这个问题,向日少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依月堂家族的行事风格,内海夏树这次离开,在月堂现任家主未逝之前是不可能回来的。现任家主月堂玲子的身子骨还非常好。
“怎么会。”但是向日少年还是由心地说出这句话,他只是不想看到景岚难过,尤其是那种假装不在意的样子。
景岚转过脸看去,由下而上地仰望着向日岳人秀净的面孔,精美的五官下有着浅浅的阴影,柔顺的酒红色发丝,她忽然发现,从这个角度看向日岳人出乎意料的好看。很像王子的男孩,景岚莞尔笑了起来,可她想着的,却是那个爱着玫瑰的小王子。
“你怎么了?”向日不解地蹲下看着景岚,眼睛里有着从不掩饰的担心。
他好像很少遮掩自己的想法,就像一湾浅浅的溪水,清澈见底,干净透明得让人不忍心污染。
见景岚还在神游的样子,向日大喊了起来,“景岚!”心底却不住的暗喜,这好像是景岚第一次看他看得出神。
少年的沾沾自喜,全被景岚看在眼里,她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喊我干嘛。”
“谁让你走神。”向日君理直气壮地说道,接着他又说,“你为什么老是爬到外面去,很危险的。”其实,在他蹲在下来的时候,手指就不自已地抓住了穿过铁丝网景岚的衣边,好像,这么抓着,就能够在景岚危险的时候抓住景岚。虽然他知道景岚不会有事。
大概是感受到了向日岳人的担心,景岚拉着网眼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动作干脆利落地攀了过去,跳落到向日面前,才侧目望向网外,目光幽深地说道,“因为这样,天空才不会被局限在视野里。它很大,很宽广。”
“的确。隔着网,不太舒服。”向日了解似地点头。
谁知景岚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你好端端地笑什么呀!”
“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却说得煞有其事的,难道不好笑吗?”景岚忍俊不禁地说道。
向日少年恼火地扭过头去,在背对着景岚后,一直绷着的脸露出愉快的表情。他能感觉出来,景岚的心情好了很多。
也就这声打趣,沉重的空气被吹散了不少。
“真的不去送内海吗?”禁不住沉默,向日还是先靠了过来。
景岚趣味十足地笑问,“你干嘛老关心我和夏树之间的事情?说不定,我去送他,就直接买好机票跟他一起走了。”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不过,这是以前。
“你不会。”
望见向日肯定的眼神,景岚不由一愣,“怎么不会。我可是真的想走。”比起现今的日子,她还是更喜欢以前的日子,那时候她还不适应月堂景岚的身份,那时候夏树还在她耳边大呼小叫的,那时候内海老爸还对她宠爱有加,那时候……虽是有种格格不入的孤单感,却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景岚垂下睫毛,嘴角带笑。
“因为我相信景岚呀!”少年得意地说。他才不会把真的原因告诉景岚,因为他知道呀,景岚如果真的要走,绝对会告诉他的。这么想着,向日就觉得心里春暖花开。在上次昏过去之前,景岚抱着他时眼睛里的担心和害怕,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他绝对绝对不会告诉景岚的。
“这算是什么理由。”景岚嘁声道,旋即又笑着,伸手恍若有阳光般挡在了眉前,张望远方阴云下的树木高楼,语气悠长,“以后真的很难再见面了。”这话,说得不知指的是她和夏树,还是其他人。
向日撇了撇嘴,轻声说,“既然知道以后很难再见面了,那这个时候不是更应该去送他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景岚略滞的眉眼,忽而恣意张扬起来,抓起向日的手,就往楼下飞快地奔去,还边跑边说,“你今天是自己开车来还是坐公车来的。”
“当然是自己开车了。”向日转眼就明白了景岚的意思,“你是说去送内海夏树吗?”
“没错。”景岚笑说,脚步更快了。她决定还是再去见夏树一面,就如岳人说的那样,也许以后很难再见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最后不再多看一眼,好好地再说句话。夏树心里,一定也是这么希望的。
如果是夏树期望的,那她怎么可以辜负。
再见一面,就,再多见一面。
景岚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下楼的速度更快了。
几分钟后,就到达楼底。
“车在哪里?”
“就在——”
向日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道急促的刹车声,一辆白色的保时捷一个漂亮的转身就飘到了景岚面前,接着就看见月堂雪莉带着甜甜的笑容打开车门,“景岚SAMA。我就知道您会去送他。”
景岚了然笑着拉着向日钻进车,就说,“以最快的速度。”
“是,大小姐。”
内海夏树的去向,想必只要是月堂家的人,只要她们想知道,那就一定会知道得巨细无遗。他在哪个机场,哪个航班等等。
在景岚的授意下,车开得极快,连闯了好几个红灯,一路风驰电掣。
车一停下,景岚就顺手抓着向日岳人跳下车,月堂雪莉紧随其后。
但,还是晚了一步。
刚好九点整。
“景岚SAMA。”雪莉请求地看着景岚,只要景岚点头,她会马上打电话联系,她相信这个时间飞机应该还没有正式起飞,强迫停机,也是可行的。
“不用了。”
景岚安慰式地微笑着否定了雪莉的想法,那样子好像一点也不因为没有看到夏树而难过。牵着向日的手,转身就离开了,背影没有丝毫的迟疑。雪莉看了看景岚方才看过的方向,待看清后,明悟地笑了,朝着那个方向挥了挥手,便跑到景岚身边。
“你没事吧。”向日并没有看到景岚和雪莉所看到的,为此只觉得景岚的笑是强颜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