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崖大人,不走不行了。”风将明白她的苦,却也无奈,只能伸手尽量轻的拉起她,带她离开。他们刚走到门口,却见一道黑影从阴暗处走出,风将正要出手忽然认出此人是曾经帮雪崖逃跑的人,蓦然收手。
“墨枫……”她怎么忘了,即使楚世不让其他人靠近,墨枫也会在附近保护。
墨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明显的苍白虚弱,无言地询问。
“墨枫,你先跟我离开这儿一下,我会给你解释。”
墨枫不曾有所疑问,跟随她离开,藏身在桐宁宫门外。他看着雪崖连走路都无法自己一个人走的样子,心里微微窒闷。他很想问,但是显然现在不是时候。很快他便看到一道光进入桐宁宫的寝宫内,光芒中似乎有一个人影。
“寒妃娘娘,那是……”
“天界的仙官,你不用担心,他不会伤害楚世……他只是去抹掉楚世对天人的记忆。等楚世醒来,一切都会没事了……”
墨枫脸色微变,看着雪崖茫然不知泣的模样,他明白这对雪崖意味什么——她的心,她的感情,她所付出的一切,从此,要何处着落?
“不行!我去……”
“墨枫!”雪崖直直的看着他,“只有顺从天界的安排才能确保楚世不会被天界伤害——而且,这对楚世是最好的一条路,不是么。”
“可是,你……”
“你和我一样关心楚世,所以,不要再做什么……往后……好好保护他就好……”她漠漠的看着寝宫的方向,脸上漠然的悲伤让人担心。
“——雪崖大人,该上路了。”
天已经快黑了……雪崖抬头看看即将到来日暮的天空,该上路了。
“寒妃娘娘!”墨枫一把拉住她,注意到她脸上突然的痛苦,急忙送了手。雪崖回头,忍住痛,漠然地笑笑,不见悲喜。
“我该走了。墨枫,后会无期。”
一阵风卷过,她在两个风将的扶持下,消失在风里。
墨枫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从眼前消失,这样无力的悔恨,将会一直陪伴他,一直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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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一入地狱,再无重见光明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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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登基不久,宫中传来宠妃寒妃失踪的消息,新皇重病两月不曾上朝。两月后,梁太妃宣布寒妃暴毙,令朝廷唾骂的祸国妖孽终于消失,朝廷平静,人心安稳。新皇痊愈,竟然完全不记得任何有关寒妃的事情,梁太妃大叹天意,从此封锁了桐宁宫,不许朝中有任何人提起有关寒妃的任何事情。
曾经身为新皇唯一后妃,荣宠一时的寒妃,就此被抹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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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寂在黑暗中,无边的黑暗吞噬着灵魂和精神,一日日,日复一日,只有折磨和痛苦……
如果,当有一天,连疼痛也无法盖过地府最深的黑暗所施与的折磨,她……还算是活着么?每一刻都是煎熬,[瞬间]也变得漫长,一颗心越沉越深,那颗心中得执念却越升越高——那是她唯一的寄托,她一字一字,将一个名字,淋漓地刻在心里,骨头里,灵魂上……
有时候,她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黑玉,想起楚城的眼睛……黑玉里散发出来的阴暗之气,一点点将她浸透。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早已经疯了——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只有黑暗依然在继续。
风月无痕之倾城乱(下)
第三十一回 衣染雪1
每一次从睡梦中醒来,都会有短暂的时间不知身在何处,以为自己仍旧困在那深暗的地府深处。她不会忘记地府里那无边无际的浓腻黑暗,在五感渐渐消失之后,剩下能够沦丧的只有内心。抽筋剥骨之痛——那种蔓延在每一根神经的痛却依然清晰,日日折磨。
她睁开眼睛,需要用力握紧拳去确认,这个身体,已经不痛了……是啊,这不是她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已经留在那地府最黑暗的地方渐渐腐朽,只有她残缺的魂魄逃离出来……
这里,是皇宫。是楚世新赏给她的桐霖宫。
她的名字,叫谷染雪。
“修仪娘娘,您醒了?”莺歌打起了帘子,阳光照射到床上,染雪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有一瞬间,想要躲避开阳光,害怕自己暴露在阳光之下。
“娘娘,皇上说今儿再请太医来给您看看,您看我是不是请谷太医来?”
谷太医是真谷染雪的爹爹,她并不想和谷家人有太多接触,便道:“还是请别的太医吧。”
“娘娘……?”
染雪看了莺歌一眼,“既然入了宫,与娘家过从甚密总是不好。”
“是,莺歌浅薄了。”莺歌对染雪可算惟命是从,没有半点置疑,利落地服侍她起身穿衣洗漱。
染雪看着镜子里的人微微恍惚,过去的“雪崖”是什么样子?记忆却已经模糊,想不起自己的样子……
“谷昭仪娘娘,”门外有内侍通传,“太妃请几位娘娘一起去赏花。”
莺歌替染雪梳头的手微微一顿,等待她的示意。
“知道了,你下去吧。”
“娘娘,可是您的身子……”
染雪微微一笑,没有让莺歌继续说下去。“快些帮我梳好吧,我这么晚才起,恐怕其他人都已经到了,怎么敢让太妃久等呢。”
莺歌微微的不甘心,“娘娘身体有恙,睡得迟些也是自然——”
“孩子话。无论什么原因,让太妃等,最后都是我的不是。”
“是……奴婢多嘴……娘娘要做如何打扮?”
“素净些就好,不必太惹眼了。”如今,她已经懂得了退步和示弱。在这里,已经一个屏障,让她可以有所仗持,而她也不再是过去的“寒妃”,没有人能够伤到……现在的她,只能自保。
清淡的妆容遮掩不住染雪的清丽出尘,回宫之前所受的伤让她看起来微微苍白,我见犹怜。她要[示弱],却不会任人欺负,[弱]有的时候也可以保护自己。在自己还是[雪崖}的时候,她并不懂得,也不需要懂得。
收拾妥当便往桐安宫去,抬头看着渐上中天的日头,已料到事情恐怕不妥。果然待她走到,坐于伞下的太妃和各位娘娘们虽有侍女打扇,脸上却明显地露出了不耐。
“见过太妃,染雪来迟,还请太妃恕罪。”她规规矩矩地行礼,梁太妃几分不悦的瞥了她一眼,摆了一下手道:“罢了,谷昭仪这么大的面子,哀家可真是受不起。”
“是啊,这~~么大热的天,等得太阳都出来了,晒黑了可怎么办!”君渚口快,毫不客气地便抱怨,坐在一旁的君浓踢了踢她的凳子——这傻丫头,在自己屋里怎么蹦跶抱怨也就罢了,如今茉蓉昭媛和晴薇昭媛还没有开口,她可伸头个什么劲?
如今太妃在,碍着太妃的面子,茉蓉和晴薇自然是不会说什么。
茉蓉只略带责怪地看了染雪一眼,示意她不该来迟,并无恶意。到底是自己留下的人,染雪若有什么不是,她面上也不太好看。晴薇昭媛却从头到尾没有看染雪一眼,低垂着烟眸似在休息,她依然是粉紫罗裙薄纱轻盈,裹着一副纤细得稍显娇弱的曼妙身姿,软软地靠再榻椅上,仿佛真如外人所说[性子温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