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子严肃道:“你既然知道她们此刻把矛头都对向你,以后就要多多注意自己的安全。”
“知道了。孟姨你不用太紧张,我身边还有叶子们呢。”
这密道不知道有多长,她还要走多久才能走出去呢?黑暗看起来无边无际,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她的腿已经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只是麻木地一点点向前走。
此刻陆颖脑子里竟像是被这里的空气冻住,什么都不想,只是如同要完成自己的使命一样,向前继续行去。
为什么她觉得全身无力,手脚都重得好像太不起来了,连睁开眼睛都那么困难?为什么她躺得地方硬邦邦的,而且冰冷得好像一块大石头,难道她睡觉的时候滚到地上来了吗?不对她,她的房间里地板上都铺了厚厚的羊毛毯,而且就算她翻身不小心摔到地上,她的侍子呢,都不管她吗?怎么能够惫懒成这样,等她起来一定要好好训斥他一顿。
不对,她之前不是在睡觉!
记忆慢慢苏醒过来:她之前从书房里下学出来,在花园里歇息一会,肚子有点饿让侍子去拿了雪花糕,吃下去不久就腹部绞痛不止,后来就没有知觉了。
那雪花糕里有毒,有人要害她!
神智又清醒了一大半。
可是就算是中毒,此刻她不是应该被一群太医围着,躺在自己的软绵绵的床上吗?为什么身边这么安静,而且冰冷。
不,也不是绝对安静,好像听见有人在哭。
她被这哭声弄得心情极度不安,努力睁开眼睛,看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盒子里?她身上的衣服精致而华美,是从来未有过的,身边还摆放了一大堆的珠宝、玉饰……还有她的太女金印,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是谁在跟她开玩笑,干嘛要把她和一堆金银珠宝放在一起?
她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嘴里含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真痛苦,明明她已经很难受了,为什么还要折腾她啊。艰难的抬起手,从嘴里抠出一颗非常美丽的翡翠,刻成了蝉的样子,里面透着梦幻般的幽绿,仿佛不是一块玉石,而是被雕成蝉的一颗晨间露珠。
玉晗?
她只觉得自己被吓住了:这是玉晗,放在死人的嘴里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嘴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她已经死了吗?怎么可能,如果她死了,怎么会还能够动。这盒子——不会是棺材吧?
她拼命的挣扎着,扶着盒子内壁坐了起来,向外面看去,只见数十个披麻戴孝的宫侍和宫女跪在地上,前面两个不断地向铜盆的火焰里扔纸扎的金元宝。
这一刻,她恨不得血液都凝固起来了:“你们在干什么!”
她的声音沙哑,说出的话都变了声。
但即便声音不大,可在这寂静的灵堂内,却如同巨石滚落山巅,如同海浪拍向悬崖的一样惊天动地。
所有的宫侍和宫女都呆呆地看着她,接着爆发出刺耳的惊叫,连滚带爬的后退,甚至有几个直接跑不见人影了。
看着每个人脸上惊惧的表情,她极度不悦:“你们当孤死了吗?”
说完这句话,她感觉自己好不容易聚集的一点力气都快用完了:“还不快去找太医。还有,滚几个过来把孤扶出来。”
几个胆子大一点的宫女稍稍靠近了一点,小心翼翼的打量她的脸:“殿下,您,您……还,还好吧?”
好?好个屁!
一阵晕眩又袭了过来,她扶着棺材边缘,头昏脑胀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直到听见有一队人的脚步快速走了过来,她勉强抬起头,寄希望于来的人不会像这几个没胆量的宫女宫侍,要不她还要在这木头盒子里待多久才会被弄出去?
只是来的人是司徒瑾,她可亲可爱的阿姨之一。
她定定的看了这位面色带惊惧的阿姨,不由得用嘶哑的声音嘲弄道:“孤还没死,瑾姨很失望吧。”
司徒瑾被她刺了一句,脸色更加白,只是眼神里的恐惧却是淡了一些,也许是听到她开口说话,知道她还活着,可下一刻这些消散的恐惧却变成了阴阴的怨毒。
司徒瑾神色一变,向身边的宫侍和宫女大喝一声:“你们这些蠢材,还不赶快把这个妖魔关起来!它占了太女的的身体……它是吃人的妖魔!!”
她立刻明白司徒瑾想干什么:“你敢胡说——”话说到一半,又一阵晕眩袭来,什么从胸口涌上来,从嘴角流了出来,一滴一滴滴在衣襟上,一片乌红。
大抵先前太医也给她灌了不少药,只是见效太慢,又或者是毒药太狠,居然到这个时候才把她身体里的毒血逼出来。她现在有些理解事情是怎么回事,自己大抵在毒药和解药两种药力作用下昏厥了很长时间,以至于连正常人的体征都消失了,所以大家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却没有想到,解药最后还是起了效果,只是太晚了些。
“孤——”她感觉到有人走近,抬头却见司徒瑾已经走到她面前,狰狞着一张本来就缺乏善意的脸,手中举着一支铜制烛台向她头上挥了过来,口中狠狠道:“你这个妖魔,去死吧。”
她根本无法躲避,只听见脑中轰得一声巨响,就被这巨响震昏了过去。
眼睛合上的那一瞬间,殿外一轮无比圆的月亮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上,血红血红的。
又是一阵震动,她难过的醒了过来:好黑,好冷,头上好疼——这是怎么回事?有热流从头上不断涌了出去,她伸手去摸一片温热潮湿。
这是哪里?为什么她的上下左右全是硬邦邦的木头?为什么她的身体这么僵硬且麻木?
过了好半天,想起来了,她被所有人误会已经死了,刚刚醒过来却被司徒瑾打昏了过去,那现在——她还是在棺材里了?
——而且棺材已经被钉上了。
一股总所未有的恐怖笼罩了她,不费吹灰之力让她原本自以为不错的克制力瞬间崩溃:她是有点小聪明没有错,可是谁能够告诉她,在这种情况下,她的种种小聪明能够有什么用?她在上书房背的那么多书,在猎场里学的骑射,能够帮她从这种令人绝望的困境逃出来吗?
不,天哪,她还活着,她不要被活埋啊!!
她想喊,可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呼吸的声音变得粗了一点,她想踢响棺木,引起外面的人注意,可是只有手指能够勉强缓慢的移动。
她绝对不要被活埋!怎么可以这样,她明明还活着,明明还没有死,怎么能够就这样把她埋进棺材,埋在地下,不知道多么深的地方:没有温度,没有阳光,没有气息,没有……声音。
也没有未来。
不,她听见自己棺椁上面传来沙沙的声音,但下一刻她立刻明白了:那是下葬的时候,沙土填满葬坑时打在棺木上面的声音。
她的心里拼命的嘶吼着,跳得快要抽搐起来,眼睛死死盯着上面的一片黑暗,无尽的黑暗,虽然在这黑暗里根本分不出远近,可是她知道,只要自己一抬手,手就会被棺木的盖子挡住。她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呆着这个小小的封闭得严严实实的盒子里,被关着——永远的关着,直到死,直到腐烂、发臭,直到虫子爬来把她的尸体啃得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