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现在拿出来看,他也觉得傻透了。
不过说起来, 这张照片还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天拍的,他们还差一点赶不上这次合照。
那是国中开学到帝光报道的第一天,他仍记得那天天气不错,跟今天的差不多。
只是他的心情与这好得出奇的天气刚好相反,因为在前两天的排球练习中不慎扭伤了腿,他在开学第一天就得靠拐杖去学校,面对新的同学和老师,这样的初次见面很容易被标记。
虽然只是小伤,但为了保险起见,他的父母还是向学校提出他缺席开学典礼的申请,有这种客观原因存在,他理所当然地被准许了。
一个人难免有好强心理,明明是人生一个新篇章的开始,他却不得不乖乖呆在教室,就算他再不喜怒形于色,心里也多少会不自在。
原本他已经做好打算在教室里独自一人百无聊赖地等开学典礼结束,却不想没一会儿,教室的门忽然被拉开了。随后一个女生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四处打量的样子就像个进屋的小贼。而在看到坐在最后一排的他之后,她反被吓了一跳,朝他不好意思地讪笑后,就近找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
她放下书包,还如释重负般地拍了拍胸口,也不知道在轻松些什么。
他虽感到奇怪,但也不是喜欢跟陌生人搭话的个性,便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无聊地开始翻阅起新课本。
两人就这么在教室独处了约莫二十分钟,期间他并没有太在意这个古怪的女生,直到他隐约听到她说了句“搞了半天大家都迟到了啊”,他才再次抬起头略感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他犹豫了下,还是选择开口:“那个……”
“咦?你们为什么会在教室?”
他的话被再次推开的教室前门打断,探身进来的是刚好路过的老师,他正诧异于这个时间会有新生出现在教室。
赤苇京治刚想开口解释是自己的腿伤,那个女生已经紧张地站了起来,还举高手说道——
“报告老师,我真的没有迟到!”
“啧,我知道你没有迟到,不过今天新生得直接去礼堂集合,现在开学典礼都已经开始十多分钟了!”
听完老师的话,他明显看出那个女生的背影僵直了,就连放下的手都在颤抖,仿佛每个细胞都在叫嚣“果然还是迟到了”的悲伤,弄得他都有点不忍心了。
“你们现在快点去,应该还来得及。”
老师一声令下,那女生立刻抹了把脸就冲出去,速度快得简直跟阵风一样。
他缓了两秒才跟同样呆愣住的老师指了指伤腿,表明他可不是故意没去礼堂集合的。老师见状便想起了是有这档事,多嘱咐了两句后就走了。
前后不过差了一分钟,这教室忽然又静了下来。
他望着空落落的桌椅、空落落的教室,想起那女生离开时决绝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要是可以的话,他多想像她一样冲去参加开学典礼。
他略有失望地低下头继续看书,却再再次被哐唧一下推开的教室门惊得抬起头,然后他看到了那个风一般的女生又风一般地跑回来了,正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自己。
没等他开口问个怎么了,她就一路乒乒乓乓地跑到他面前,弯腰凑到他面前说——
“同学,你没有听到吗?现在要去礼堂集合,继续呆在教室是不会有幸福的。”
他愣了下,然后指指自己的腿:“不好意思,我是正常请假,并不是迟到。”
她面露尴尬:“……这样啊。”
“所以你不用管我,快去吧。”
“可开学典礼听说要开一个上午诶,你就这么一个人呆在教室吗?”
他又愣了下,并没有立刻接话,沉默片刻后低头翻书:“我没关系……”
“走吧,我扶你过去!”
“……诶?”
他根本来不及拒绝,没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拽起胳膊靠到了她的肩膀上,大半身体都朝她压了过去。
他为此震惊了好久,一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二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力大如牛。
他不是没有反抗,直到被拖上了走廊都在解释自己真的没有关系,可她却像没有听到一样,固执地托着他走向礼堂。
在那条盛满晨光的走廊上,两个明明根本不算认识的人,就这么相互紧靠着走在了一起。
他其实很清楚,仅是刚才在教室与她相谈的两句话间,自己的心事就已经被对方完全看穿了,那堪比动物一般的敏锐直觉。
不过也多亏了她,他在帝光的第一天并不算太糟,参加了开学典礼后还与大家拍了第一张合照。
这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可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在关键时刻回来接自己的女生竟然在选座抽签后成为了自己的邻座。
看着她隔着走道向自己拼命挥手的样子,他止不住扬起了嘴角,回以一记微笑,然后又收获了新邻座瞬间呆掉的表情。
在帝光的生活远比他期待的有趣,而在长时间的相处中,他发现自己的邻座是个大而化之的家伙,做事缺根筋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每每到了这种时候,他总是会在后面偷偷帮衬一把,久而久之还有了莫名的默契。
甚至到最后国一升级分班的时候,他都在想这家伙要是没了自己该怎么办,谁还能给她作业抄,谁还能提醒她老师的提问,谁还能在她迟到早退的时候打圆场。
结果没想到在分班的公告栏前,他发现她又跟自己是一个班,再一回头就看到她站在自己身后咧嘴笑得特别灿烂——
“赤苇同学,看来又得麻烦你一年了。”
他表现得有些不耐烦,但心里却想着自己其实不怎么怕麻烦。
只可惜,她后来还是走远了,离开了东京,前往宫城。
赤苇京治有时甚至会觉得自己因为排球部合宿错过的根本不是两个礼拜,等回过神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朝他不可预期的方向发展。
如果他能在修学旅行的时候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如果他能按原定计划带她一起去参加合宿,如果他能早点弄清楚她在电话里说的最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会不会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可惜,他没有办法让时间倒流到原点,那些如果也终究只是如果。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仍会听到身侧有人压着声音焦急地轻声叫他“赤苇”“赤苇”,只是再回头,他身边的座位已没了熟悉的身影,也再也不会有人需要麻烦他了。
再见到她已经是高一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已经是枭谷的一员,依旧参加了排球部打二传手的位置。
他没想到再见会是以这种方式,那是在白鸟泽与青叶城西的比赛回放视频里,明明是要研究全国赛第一场的对手,他却意外发现场下有个久违了的家伙坐着。
虽然只有几个镜头带到她,但也能看出个大概,她穿着青叶城西的队服坐在休息区,光是看她丰富的神情姿态就能了解比赛的整个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