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戒尺扬起又落下,对女徒弟他总是下不去手。决明叹了口气,“回去抄十遍,明日继续背这篇。”
苏合恹恹地点了点头,拿出昨天抄的,“师父,昨天背的时候已经抄十遍了,可还是不会背。”
“……”这老实孩子!决明无语了半天,说:“那就再抄十遍!”
“哦。”苏合也没什么怨言,只是觉得以自己的天资,估计再抄十遍也没什么用。
考察完三个徒弟的功课,决明又带着徒弟练了一套拳。
决明教徒弟的只是一些粗浅功夫,一方面是强身健体,另一方面将来若是四处行医,万一遇上个山贼水匪,也能有自保之力。
练拳的时候,苏合终于满血复活。在学武方面她总算有点天赋,已经追上了师兄师姐的进度。苏合流畅地打完一套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师父,期待师父的表扬。
然而决明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苏合失望地退到一边,朱砂鼓励地捏了捏她的手心,南星看见了,立刻不甘示弱地捏了捏她另一只手。
连对师妹鼓励也要比,师兄师姐你们真是够了。
徒弟们的小动作,决明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仍然是没开口表扬苏合。苏合在学武方面确实是有几分天分,可是对于他这种在某一领域走到巅峰的人来说,那点天分实在不足以沾沾自喜。
练完拳,决明给两个大徒弟布置了新的学习任务,扔给小徒弟一本拳谱,然后就匆匆地去看病人去了。
枯荣谷里住满了疑难杂症的病人,决明总是成天到晚地忙碌。
因为决明没什么时间也没耐心教这三只读书认字,所以师兄妹三人很多基础常识性的东西都是跟着在谷中看病的那些人学的。枯荣谷里的病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师兄妹三人也就东一爪西一鳞地胡乱学点别的。很多时候这些所谓的“别的”,他们的师父是不清楚具体是什么的。
师兄妹三人一起吃了早饭,然后去上课。
最近谷里住进了一名好赌的江湖前辈,闲极无聊,一缺三!好容易看到三个好苗子,果断拉住,非要教他们赌术。
唔,其实一开始他们是拒绝的,不过那位前辈说“艺多不压身”,想想还挺有道理的,师兄妹三个也就半推半就地从了。
决明这几日看大徒弟二徒弟眼底有青黑之色,以为是功课渐重,熬夜背书所致,心里还十分欣慰。
这个美丽的误会一直持续了有半个月,直到有一天夜里,西园有个病人病情突然危急。决明匆匆处理之后,听见静夜里有清脆的碰撞声。循声找过去,就瞧见三个熊孩子满脸贴的都是白纸条,一边扔色子,还一边对号称赌王的轩辕信喊着要“翻本”。
说好的熬夜背书呐?!!
轩辕信察觉到窗外有人,一抬头看见白衣的决明,摸了张麻将牌沉吟半晌,不慌不忙地开口,“我赌你们明天肯定不敢来跟我赌了。”
朱砂和苏合都是侧对窗户。苏合看见窗外的师父,刚想提醒南星,就被朱砂在桌下踢了一脚。
偏南星背对着窗户,输急眼了急着翻本,完全没顾忌,“怕你啊?这回你肯定要输,小爷我明天还来赌!押十两银子!”
轩辕信不动声色,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谆谆教诲,“你身上哪还有十两银子?所谓不入红尘如何看破红尘,如今你们也算知道赌是怎么一回事,以后也就不会再沉迷其中。小子,前辈是为你好,要记住,十赌九输,永远不要以为自己有必胜的把握。多少人输的倾家荡产,却以为自己能翻本,把命都赔上。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
南星显然没能理解这位嗜赌如命的老前辈画风突变的深意,“老头,你这是认怂了吗?明天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小爷我也要来跟你赌!”
苏合捂着眼,已经不忍直视。
窗外传来一个饱含怒气的声音,“好,我看你明天怎么来赌!”
决明抄起墙边的扫把,大步进来抓住南星,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
“嗷,师父!你怎么在!啊啊啊啊啊,我再也不敢了!”
在南星痛叫声中,朱砂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趁师父的怒火还没烧到她们身上,连忙拉着苏合跑掉了。
南星吸引了师父大部分的火力,朱砂和苏合只是被罚了抄书。
于是第二天南星伤痕累累地在床上躺了一天都没能起来。
然而这还不是这件事的结局。
决明忙了一天,披星戴月地回来,看到大徒弟老老实实地趴在床上,还勤勤恳恳的拿着本医书在看,二话不说把人拽起来拿起扫帚又是一顿打。
装乖装了一天的南星抱头满地打滚,“啊啊啊啊,师父,我今天什么都没干啊!”
“打的就是你什么都没干!”决明面无表情,“我决明的徒弟,就这样认怂了?自己约的赌,爬着也要去给我赌赢了!”
“……”南星艰难地爬去找轩辕信践行赌约,简直要飙泪。做徒弟真是好难。
☆、第2章 师兄师姐太抢戏2
南星被狠狠收拾了一顿,总算是消停一阵子,然后就轮到朱砂作死了——她突然不打算学医了。
事情的起因还在决明那里。自从出了轩辕信教他们赌的事情之后,决明就分出一分心思在这三个熊孩子的杂学上。正巧江南有名的绣娘陈娘子来治眼病,决明特意吩咐了朱砂和苏合去学。
南星不想落单,也屁颠屁颠地跟在师妹身后一起去学两手。
学了七八天,苏合和南星都能像模像样的绣手帕了,朱砂还在纠结针脚是否整齐的问题。
基本的劈丝配色、描样针法都学完了,南星实在学不下去了,最近他都开始不自觉的掐兰花指了!看师父似乎不再关注他们,于是转头又去跟轩辕信混去了。
苏合听说金陵雨花庄庄主来这里看病,也坐不住了,丢下绣花针跑去见识雨花庄的漫天花雨剑法了。
剩下朱砂天天拿着绣花针死磕,也不知道怎么受了陈娘子的蛊惑,突然闹着要跟陈娘子一起去苏州。
眼看陈娘子眼疾治的差不多了,打算回苏州老家,那几天朱砂都蔫蔫的,有一天早课,终于爆发出来。
“师父,我想跟陈娘子一起去苏州!”
“……”南星和苏合都一脸茫然地看着朱砂,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
在师父的目光下,朱砂有点害怕,不过既然已经说出了口,也就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我喜欢绣花,我想好好学。”
决明手指轻轻敲了敲椅子扶手,并没有发怒,语气如常地问:“那么……你不打算学医了?”
“我……”师父平静的态度给了朱砂更多的勇气,“我带着医书,师父我一定好好背书。”
背医书很枯燥,即使朱砂过目不忘,背这么几年也早已经厌倦了。师父收藏的医书堆得山一样,一想到今后一辈子都要不停的背那些东西,朱砂实在不想走这样的路。年少时眼前的路有那么多,没走到尽头之前,谁能断言哪条路是正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