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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我千千岁(79)+番外

“你也认为澹台公主是红颜祸水么?”我忽然提问道。

他滔滔不绝的话语顿了,执着伞傻乎乎地看着我:“啊?”

“算了。”我郁郁,又飞快地看了眼:“我与你没有共同语言。”

“……”

踏着已没过鞋面的积雪沙沙走了会,他并肩在我旁边叹息道:“权谋之事中,女子往往总是以无辜之身担有罪之名。若真论祸水,功利罢了。”

我觉得他这话还是很酸,但听了心里竟舒坦了些,像得到了某种安慰与肯定。有点儿可笑,都活了千把年了,却还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留欢总说我越活越不要脸,这么看来其实我还是挺要脸的。

“真如琼楼玉宇啊。”酸书生看着银装素裹下灯火点点的嘉阳城情不自禁发出声感慨。

“琼楼玉宇哪里有这人间烟火来的真实。”我淡淡道。

他被我堵得沮丧了下,又兴致勃勃道:“阿徵姑娘又没看过琼楼玉宇,又怎知不如人间呢?”

我白了他一眼:“想一想就知道,全是玉堆的地方,你睡着你不冷?眼都晃瞎了。”

他喃喃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嘁,真是个书呆子。

酸书生亲戚家的房子在城东偏郊外处,房子不大不过倒也干净。书生里里外外给我拾掇了间屋子出来,说是他侄女住的,靠南边暖和。我客套地道了谢顺便婉拒了他邀请我一同用晚餐的好意。看这屋子灶膛冷清,捣鼓出一顿饭的功夫还如我自己啃两块咸鱼。

就着早上带来的煎饼夹着鱼片吃了一块填了下肚子,冷气一丝丝爬上了小腿肚,冻得我寒毛都竖了起来。加之刚吃了东西口有点儿渴,我跺了跺脚起身想自己摸着去烧壶水来热热身子。一推开门,台阶下立着个眉毛头发皆是雪白的人,久久地看着我这边。眼一花,我的身子也晃了晃,心狠狠跳了一下。那一瞬间,我竟以为自己看到了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

台阶下的人动了动,抖着嗓子说:“阿徵姑娘,你喝水么?”

我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个小壶,壶面上早盖了一指宽的雪了,一丝儿凉气都没了,也不知道在这站了多久。

“你冷么?”过了一会我才出声道。

“不,不冷。”他的牙齿咯吱咬在一起道。

“你可真是个傻书生。”我笑了,道:“你想娶我么?真就不一点儿不建议我曾经嫁过人?”

他被我问得愣住了,静默了好半晌坚定而缓慢道:“得姑娘为妻乃是在下一生所求。”

男人的话最多只能信一半,这么算他也有半生的心意在里面,这个算法满足我在感情上失足了两辈子的挫败感。我很开心道:“那好。”

在他没有露出喜悦之色前,我砰地关了门。

“阿、阿徵姑娘,你,为何为何?”他显然并不明白在刚刚那良好气氛下我怎么又突然翻脸不认人。

我背抵着门羞涩道:“人家害羞么。”

“……”

待我枕着粗布枕头快要睡着时,恍惚听见门外絮絮叨叨道:“阿徵姑娘家中还有何人,过几日去提亲会不会太过唐突……”

我摸了下脸,有点儿湿,然后闭上眼决定还是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好明天一早逃跑。

第二天一早天没亮,我就跑了。坐在化为原型的九尾狐狸身上,叼着鱼片逃之夭夭。留欢昨儿见我没回来就寻到了城里来,本想接回去,见我碰上了书生不方便露面。到了早上我偷偷摸摸开了门,才甩掉身上的雪,从屋顶跃了下来。

“这回我们去哪?”载着我逃跑的九尾狐狸心情不错地建议道:“听说澄江边的鲈鱼此时最鲜美,我们去澄州吧。”

他是想引诱我,但我们上一次正是从澄州而来,在此之前我已在那住了二十年左右。这次回去遇到了熟人,难道要我和别人说我就是那多少年前在这卖艺为生的阿徵的女儿么?

我们去了衡州,那里没有鲈鱼但是有四月份正肥美的芦花鸡,过不久狐狸就能吃上嫩得出油的烤鸡了。这样的日子对以前做妖的我来说,委实奔波劳苦了些,但我身在其中乐此不疲。

在衡州经过我与狐狸的讨论,商量换一个法子讨生活,于是我决定做个教书先生,由此在敬师堂不远的地方买下了座小宅子方便来回。

“我以为你被那小子感动了呢。”一日下学后,狐狸与我在家包馄饨,他擀着面道:“那小子对你也算有心了。”

“唔,我是挺感动的。”我好玩地捏了只小面兔子:“但我不能糟蹋人家呀,你看人家一青春少年郎若是同我这上千年的老太婆在一起,要是知道了真相他岂不是要眼泪掉下来?”

“你真善良。”狐狸虚伪地赞扬我。

“还好还好。”我真挚地应承了下来,此时院子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我擦了擦手一边起身一边扬声道:“方婶么?”

踏出了门,我呆住了。穿着破布鞋,背着书筐,风尘仆仆的书生满面倦容地勉强对我笑道:“阿徵,我来娶你了……”

随后,噗通倒下,不省人事了。

我:“……”

“真有毅力啊,这里都能追到。”闻声而出的狐狸啧啧道。

“呵呵呵呵……”我干巴巴地笑。

书生留下来了,千里跋涉而来的他饱经风霜,身子很虚弱。我不得不留他下来,当然在这里面我愧疚心虚的心理居多。每日早上我做好了粥留给他和留欢,就去敬师堂教书,晚上再回来做饭。有一日,我推开门,发现桌子上摆好了热气腾腾几道菜。书生端着汤钻了出来,憨厚地笑道:“你回来了。”

我惊悚地退了几步,留欢捧着碗叼着根鸡腿开心道:“快来吃饭呀,没想到这小子手艺还不错。”

你妹……

如此几日,好吃懒做的我终于默认了书生在这间屋子里的存在价值。后来他身子好一些了,也能出去走动了。一天下了早课,不巧下了雨,我立在屋檐下见他远远撑着青竹伞急匆匆地快步而来。走到我面前,用袖子擦了擦脸:“幸好来的及时,你身子不好淋了雨就不好了。”

我照旧疏懒地应了声,在快到家门口时我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他茫然地啊了下。

我侧过头,没有表情道:“你是我的夫君,是我的枕边人。日子短了我认不出,这么长的日子你真以为我是傻瓜么?”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处心积虑地骗我,是不是很有趣?所以骗了一次又一次。”我道:“岑鹤,我走时你就该明白我的意思了。”雨水落在嘴角,湿润咸涩:“我原谅不了你。”

他没有说话,任由我一个人进了院子,没有再跟上来。

我想这一出闹剧,总该结束了。他若想表达对前妻的不舍和留恋,那么也已足够了。我不想再看见他,一面都不想……

狐狸对于消失不见了书生没有任何询问,好像这个人从来都没出现过一样,只是偶尔抱怨我做的饭菜不好吃。他又消失了,和出现时一样突然,我慢慢打消了搬走的念头。毕竟他已是天帝,哪有多少闲工夫陪我来上演你追我来我追你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