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顺势在他们对面坐下，看了看方和凌，再自然不过地问：“朋友啊？”
周警惕地看着他，不言不语。秦注意到方也同样露出戒备的神色，眉头微微聚拢。唯有阴影里的凌乖巧安静地坐着，目光不曾从方的身上稍离。
秦只觉得无比失落，凌竟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对他视若无物。酸楚与不甘挤满整个胸腔，明明那么冷然跋扈的少年，为何露出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
“不介绍一下你的朋友？”秦厚颜无耻地笑望着周，与他算是旧识，高校时代的同班同学，怎么说也曾经一起打过篮球逃过课。
周明显不悦地皱皱眉，但还是指了指身旁的人，淡淡地开口：“他是方。”介绍的同时，周占有性地握住了方的手，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方冲秦礼节性地点点头，反握着周的手，同样在宣示对周的占有欲。
秦的目光瞥见一旁的凌脸上稍纵即逝的痛苦，心也随之抽紧了一下。
“呵呵，我更想认识那一位。”不再拐弯抹角，秦直直地看向凌，对他露骨一笑。
坐在对面的三人均是一愣，表情同样愕然。
周最先反应过来，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同时自唇边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方直到现在才猛然想起这个男人分明在数月前有过一面之缘，难怪如此眼熟。思及当时他看向凌的目光中带着肆无忌惮的热切，不由心头火起，挺身挡在了凌的前面，保护意味十足。
“凌，我们又见面了。”秦丝毫不去理会方那两道杀人的目光，冲着凌笑得轻佻。
凌有些迟钝地看了过来，盯着秦的脸苦苦思索。
“不是吧？你这样子真令人伤心。”秦看他的样子不像做戏，倒是真的记不起来，不禁更加沮丧。
“你是谁？”凌冷冰冰地发问，瞬间将秦的一颗玻璃心击碎。
周哈哈一笑，仿佛心情大好，指着秦对凌说：“这位是我高中时的同学，素有‘冷血摧花手’之称呢，物以类聚，你们绝对合得来。”
凌转头看了周一眼，面无表情。倒是一旁的方显得有点不安，握着酒杯的手指绷得隐隐发白。
秦将这三人神态看在眼中，心底不禁暗笑，原来是黄金档最常上演的三角关系，明争暗斗，冷嘲热讽，偏是为了这么个看不出有哪里好的黄毛小子，真是目光短浅，品味低俗。
凌啊凌，你真是有眼无珠，大好青年摆在你眼前也不懂欣赏，活该受此单思之苦。
虽然很想单纯地幸灾乐祸，但心底那丝苦涩的味道终是掩盖不住，真正该骂的人是方那贱小子，始乱终弃，不得好死。
“方，我很困，想回家。”凌的说话打断了秦的胡思乱想，他连忙不失时机地道：“我送你吧。”
方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周，周轻哼一声，举起酒杯仰头喝完，慢慢地道：“我还没尽兴，谁要走就走。”
凌果断地站起来，扔下一句：“我走了。”便脚步踉跄地向酒吧门口走去。
方急忙站起来想追，但觉察到周完全不为所动，一时间竟左右为难，呆立原地。
秦不若他优柔寡断，快步追上了凌摇晃的身影，将他稳稳扶住。
少年蓦然转头时的惊喜神色在看清来者的容貌时顷刻变成了失落与绝望，他眼中的悲痛感染了秦，让他的心脏狠狠地收缩，痛苦不堪。
“追上来的不是方，你很失望？”这话简直是明知故问，但秦却禁不住冲口而出。
凌挣开秦的手，两三步晃到街灯前，扶着灯杆呕吐起来。
“既然想留，何必故意要走？这样的试探实在算不上高明，你又不是看不出……”挖苦的字句刺痛了少年敏感的心，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污迹，凶狠地瞪着说话的人。
“我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不劳你提醒。”
“既然你心里明白，就干脆点放弃，长痛不如短痛……”
“本少爷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周是我的同学，他和方两情相悦，我不希望有人自作多情横生枝节。”受不了少年那般仇视的目光，秦一心为他着想，不愿见他受伤，但激动之下却是口不择言，语无伦次。
凌瞪大一双猫目定定地盯着秦，又怨又恨。
“两情相悦？”
秦上前一步扶着他的双肩残忍地重复：“对，他们之间的感情，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你胡说！”昏黄的街灯下，凌的脸色煞白如雪，幽幽黑眸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仿佛只要眨一下眼就会有水滴流下。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如果方在乎的人是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追出来？”
少年本来挣扎的身躯猛地停顿下来，手指攀上秦的衣衫，无措地抓住。
“你懂什么……周那个卑鄙小人不安好心，诱（咳咳）惑我的方……”
“你就面对现实吧，凌，他们在一起没有什么不好。”
“怎么可能会好？！”凌发狂似的咆哮，“周对方根本是虚情假意，他只是为了报复我，他要抢走我最重要的东西，他要让我痛不欲生……”
秦怜爱地伸手拨开他额前凌乱的发丝，用力将他拥入怀里，轻拍着他的背脊安抚道：“你醉了，连话都莫名其妙起来，周虽然做事随性，但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不会无缘无故伤害别人。”
凌的呼吸温热而沉重，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得到，秦感到自己的体温倏然飚高，心跳也随之加快。
但少年下一刻说出来的话，却顿时让他如坠冰窖。
“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周的妹妹——你是他的同学，也许见过她呢，我却根本弄不清楚她长什么模样，跑来跟我告白的女生天天不同，烦都烦死，当然一律拒绝……她跑去借酒消愁，被小混混调戏了就想不开，自（咳咳）杀的时候留下遗书骂我寡情薄幸，你说好不好笑？她哥哥就把所有的错归咎到我头上，喊打喊杀……有本事就冲我一个人来，为什么……为什么要搞我弟弟……”说到最后，语调隐隐带出一丝呜咽。
“方是你弟弟……？！”
“不像吧？我们是同卵双胞胎……却完全没有相似的地方，如果长得像了……周是不是就不会对我的方……对我的……”凌无力地倚在秦的怀内，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痴痴地盯着酒吧门口，过去了整整十五分钟，那个人终是没有出现……
“凌，别看了，他不会追来的。”秦仿佛能感应到凌的思绪，将他搂得更紧。
“你……你放开我，真是见鬼了……居然跟你说这些……”
“说出来比较轻松，不是吗？”秦无声地笑笑，双臂又再紧了紧。初遇至今，他都不曾像此刻这般与他靠近，无论是否因为酒精的关系，他愿意对他吐露心底的话，总是欣慰。
“既然抓住了，我就不打算放开。”秦低下头，在少年纠结的眉心间印下一吻。
——第一眼见到你，只当你是个麻烦，避之犹恐不及，不想越是接触却越是泥足深陷，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