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金铃蓦地睁大了眼睛,心道陆亢龙将人支开,岂非就是为了暗中询问阿七?又一想两人并非第一次见,私下里相处的机会很多,若是要问,早已轮不到她来插手。她没了主意,盘算着去找银锁商量,又恐与她错过,不免坐立不安。
宇文道:“少主,你不要再耽误她了,把她还给我们吧!”
金铃抿嘴不言,见宇文还要聒噪,低声喝道:“住口!”
她心中烦乱得很。虽则她和银锁常常在别人面前演那水火不容的把戏,可几年下来,仍是有不少人察觉了她和银锁的关系。先是大小太师叔和曲破星,后来与南平王妃透了个底细,寒儿自己猜到可不做数,现如今不但阿七和宇文一口咬定她变心恋上银锁,就连陆亢龙好像也已展开了调查。
那本以为遥不可及的私奔,似乎也悬在头顶,随时可能开始。到时银锁当真愿意和她走吗?
银锁很快回来了,金铃不敢再在宇文攸面前放肆,眼观鼻鼻观心老实得很。银锁钻进马车里,金铃靠在车门上,两人动虽不动,却眉来眼去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宇文只看了金铃一个背影,本以为她会告密,却听不见两人讲话,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陆亢龙和阿七先后归来,只说前方尸横遍野,得再寻一条路出来。如是六百里的路走了四天,终于到达乌江附近。在一小镇附近打听到向碎玉等部驻扎在前方。陆亢龙却踟蹰不前,同金铃讲:“小娘子,你约莫也到了你的地方了。我也要把我的货出了,你我就此别过,如何?”
金铃点了点头,淡淡道了一声“后会有期”,便带着阿七宇文两人往别人指点之处去。
向碎玉见金铃孤身一人,奇道:“你一个人来了?旁人呢?”
他让金铃放下营帐门口的毡毯,低声问道:“你二师叔呢?”
金铃道:“二师叔和小师妹二人与我在前一个镇子里分别。二师叔带了一堆货来,说是要卖掉。阿七和宇文已下去休息了。”
“这老混蛋……我还道他临阵脱逃了呢。他没说什么时候来见我?”
金铃道:“二师叔有信给师父。”
向碎玉接过一看,哼道:“这混球……只说明天,却没说明天什么时候,难道想让我等他一整天?”
金铃没有接话,心中竟十分羡慕向碎玉能将这等盼望的话毫不犹豫地说出来,那小混蛋又准备什么时候来私会我呢?
她心中淡淡地惆怅起来。军营之中没几个女人,住宿颇有不便,她尚有许多别的事情要操心,更担心无如以前自由,本打算来与银锁同进同退,现在在向碎玉眼皮子地下,还落得个两不见的地步。
“不理他了,明日一早带你去营中看一遍,那混球若是来了,就让他在此干等着。今晚你姑且在我这将就一晚上,明日便让你住个好地方。”
金铃奇道:“师父怎么办?”
向碎玉道:“你去将黛子叫来。”
他讲完便开始闭目养神,金铃只得出了营帐,将喻黛子找来。喻黛子进来笑道:“师兄要抢我床吗?”
向碎玉睁眼道:“小呆子很机灵么。你推我过去吧。”
那不知睡在哪的黑猫像是听到了风声,窜出来窝在了向碎玉膝头。
☆、第502章 覆城之下四
向碎玉和喻黛子走了出去,留金铃一个人在这。帐外风声鹤唳,肃杀之气淡淡地渗进来。这营帐并非密不透风,冷风灌进来将火盆中的炭火刮得东倒西歪,金铃一人裹在冷飕飕的被子里,直羡慕向碎玉有一只暖腿的黑猫。
我养的那花猫也不错么,只可惜不能带在身边。
第二日一早,向碎玉便来找她,带她草草看了一圈营中情况。此处有不少乌山的旧识,见她来了,人人激动非凡,像是见了什么救苦救难的仙女下凡一般。向碎玉挥退众人,领她来到一处偏僻地方。营中各处往往以木栅栏隔开,这地方瞧来不过是其中的一处,只是气氛颇不寻常,金铃因练焚心诀,五感通了其二,这种感觉更是比常人敏锐。此番粗粗一扫,里面居然寂静非常,像是一个活物都没有,就连门口站岗的那守卫,也像是个死人一般了无气息。
她心道该不会是师父弄了个活死人营吧,但见向碎玉毫无表示,只是推着轮椅进去,那门口的守卫手拿一柄长枪,枪头金闪闪地,正是乌山前日所产那符文枪头,金铃微有诧异,进去一看,里面居然真的一个人都没有,过了一会儿,才有一女子披着罩氅出来,见了向碎玉,只单手触肩,对着两人点头,道:“向行主,不死金身。”
金铃瞧着这人眼熟,忽而想起来,便道:“你是梅绪。”
梅绪闻言便笑了起来,“阁下竟还记得我!我是梅绪,在此地负责调度一切事物。”
金铃道:“听闻你升任副掌旗使了,原来这般厉害。”
“岂敢岂敢。不知二位前来有何贵干?”
向碎玉道:“金铃一个女儿家,外营没法住,劳你操心安排她的住处,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说完竟然就推着轮椅走了出去,金铃目送着他出去,只得对梅绪歉然道:“叨扰。”
梅绪笑道:“向行主给我们一个住处,我替阁下寻个容身之所实属应当。”
她引着金铃往内走去。里面亦是栅栏隔开的两处,梅绪指着一边道:“我教弟子无分男女,人人皆能文能武,是以出任务亦是男女同行,故而内营里有女弟子住所,向行主必是想到这一点了。阁下好福气,有这样一个师父,连这些都替你想到。”
“师父心细似发,莫看他很凶,实则很照顾人。”
这里的营帐类似军官小帐篷,想来明教此番来人不多,是以一人一顶足够,梅绪笑道:“我常听同僚讲起与阁下一同出行之事,大家都说你与一个明教弟子也没什么不同,连衣服都与我们穿同一套。”
“入乡随俗罢了。”
“想来阁下明白我教中规矩,那便不多说了,此处还空着,阁下住这里便是。”
两人已来到了内营最里面的位置,角落里插着火炬,栅栏的那一边似乎是军械库,透过栅栏的空隙还能看见几只军犬逡巡,正竖着耳朵警觉地看着这边。
金铃受了这番好意,对她点点头,自回向碎玉屋中取回自己的行李。
不料她接近向碎玉帅帐之时,便有奇怪的预感,受这预感催促,她快走两步,毫不意外地感受到了银锁的气息。她猛然掀开帘子走了过去,正想出言调笑,却见银锁靠在她床边,陆亢龙则坐在榻旁小几上,连鞋子也不脱。
她略略皱眉,收敛了笑容,对门外放哨的弟子道:“去把我师父找来。”
见门外无人值守,她才低声道:“二师叔,小师妹,劳二位久候。”
陆亢龙摆摆手,自己倒了杯水喝,又问两个小娘子:“你二人渴不渴?”
见人摇头,自己咕嘟咕嘟仰脖将水喝了个涓滴无存,转而躺了下来,翘着脚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