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去哪?”
“哎呀~”银杏姑姑一脸装出来的惊讶,“这里离我家不远,正好我家野丫头也不回来。到我家去玩吧?”
“好啊。”阿二敲着方向盘。红灯一过,成心耍帅,油门一踩方向盘一打,漂亮地左转过去了。
银杏姑姑家在一个老老的小区里,周围的树随随便便都有三层楼高,屋后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倒是让阿二想起家乡来。
屋里的装修很传统,木格栅,博古架,沙发上搭着黑色的罩子,中间绣着金线。阿二秀眉一挑,一脸得意,这不是我们公司的货嘛。
银杏姑姑安顿阿二坐下,走去开电视旁边的酒柜,转过头问:“喝什么?香槟?红酒?”
见阿二眼光瞄向红酒那边,又问:“勃艮第?波尔多?”
阿二的目光挪到她脸上,吞了口口水,问:“……有没有黄酒?”
银杏姑姑听罢豪气地打开另一边的酒柜,“来来来各种黄酒花雕即墨随便挑~”
于是就不能放高贵的交响乐了只好又问阿二,“听什么?”
阿二有了黄酒就兴奋,“梁祝!交响乐版的!”说完觉得好像太土了,眼神飘往别处,嘴里嘟囔着“我就是暴发户嘛小时候家里好穷的……”
“那,梁祝咯。”
音箱效果真好。
两人开着空调,面前放着个小酒精炉子,上面温着酒,就着瓷碗,默默对喝。
焦黄色的透亮液体在杯子里晃啊晃啊,一个个圈圈纷纷扩展开来,撞到杯壁之后又一圈一圈缩小,完成一个又一个诡异的轮回。
我给你讲个故事
穿西装的女人,在纯中国风的客厅里,听交响乐版的梁祝,喝同一瓶花雕,之后会怎样?
当然是……划拳了!喝酒不划拳,哪里high得起来?默默相对的客厅里声音逐渐抵上半台戏,一开始是“五十十五二十”喊,后来变成“棒子老虎鸡”,再后来变成“宝一对啊六六顺啊九连环啊全家福……”,阿二赢多输少,一撸袖子活动手腕等着银杏姑姑脱了衣服来第四局。
黄酒最是后劲足,阿二面颊渐渐潮热,率先露出败相,眼神越喝越纯真,脸色越喝越兴奋,快乐不快乐,全在两只手的输赢上。
“赢了赢了……”欢欣雀跃的阿二盯着银杏姑姑手上的杯子,看着她端起来,灌下去。
姑姑笑得慈祥,算准了时间一口一口饮下,最后一滴入喉,后劲上涌的阿二直直倒在桌上。
拍拍她的脸,银杏笑道:“你们穆家女孩子的天然呆,还真是遗传。”
想了想,又补充道:“天然呆真是好词。”
没等乐多久,阿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银杏姑姑侧着头看着她,嘴里嘟囔着:“……坏了,弄脏桌子就不好了……”
于是走到桌边,在阿二膝窝里一勾,腋下一勾,整个人都抱起来。银杏姑姑动身往屋里走去,边走边微笑着看阿二,“你刚抱姥姥一次,姥姥也还你一次,这就叫一抱还一抱,也叫有因就有果……”
阿二就把本来该滴在桌子上的口水,全部擦在了银杏姑姑昂贵的衬衫上。
本以为阿二就此就会睡过去,银杏姑姑遂丢下她脱衣服冲澡,快出浴室忽然想起床上有个客人,又转身去给她找个毛巾找个水卸个妆。卸完妆开始卸装的时候阿二忽然诈尸,小孩子踢被子一样踢踢踢踢掉解了一半的西服裙子,又动手把领子一扯,仿佛舒坦了一般长叹了一口气瘫软下去。
银杏姑姑趴在床边歪着头观察了一会儿,不确定要不要帮忙脱衣服盖被子。哪知阿二继续诈尸,一个翻身捞过床边观望的局外人,眯着朦胧的醉眼看了一会儿想了一会儿,忽然带着一脸傻笑开口说话了:“嘻嘻……我就知道是你~果然是你~银杏姐姐啊,人家好崇拜你……”阿二一头长发本是扎起来的,睡的时候已经散了大半,如今在银杏姑姑身上蹭来蹭去,全部散掉了。
大概是从来没被人撒过娇,银杏姑姑十分错愕,愣了一会儿,才晓得拍拍阿二的脸,“要叫姥姥。”
“叫姐姐!”
“……至少叫姑姑。”
“姐……姐……”阿二叫得又甜又腻,一副小孩子缠漂亮表姐的嘴脸,“你在法庭上好帅好帅,男人都没你帅,人家对你芳~心~暗~许~”
“睡啦。”
阿二好像中了魔咒,扑通一声倒下了。
银杏姑姑不置可否,嘴角带笑看着阿二。
每只蚂蚁,有没有眼睛鼻子,相差不过一毫厘。毕竟人类最初只是两个人生啊生啊生生出来的,人和人是很像的,大家总找得出相似的地方。可是阿二的脸越看越眼熟,眼熟到觉得她简直返祖返上去好几代了。
阿二突然又弹起来搂住她的腰,抬着脸带着一副智商直线下降到三岁的微笑仰望史上最老的树妖,“你身上好香呐……到底用了什么洗澡洗头?”
万年树妖又吓了一跳,不过很快镇静下来,“祖母级国货蜂花。”
“骗人……蜂花没有银杏味的……”撅嘴都撅得像个幼儿。
“睡觉。”万年妖精伸手刮前面年龄差不多是自己几百分之一的幼儿的鼻子,幼儿又倒下了。
小孩子的毅力在于孜孜不倦,刚刚倒下的阿二再度诈尸,“你好靓的嘛,人家也想看起来这么有型。看到你之后一直好羡慕,呐呐,你是我努力的目标呀……”
幼儿不仰望了,改趴在树妖胸前,愤愤地道:“为什么你长得那么好看?我好妒忌呐!”
银杏姑姑拖住她,免得被她把衣服扯掉。只是不知这个举动是否让酒醉的幼儿挖掘出了点记忆深处的碎片,让她习惯性地伸出一只手,又伸出一只手,挂了上来。然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喂,睡觉啦。”
没反应。
“喂。”
没反应。
“喂~小娃。”伸手去拍在脖颈间吹气吹得痒痒的阿二,触感是不错,可是,你睡不睡了的……
阿二均匀呼吸了五分钟,千年树妖终于忍不住把她剥下来,放在床上让她自己开心地去一边睡,没想到阿二忽然又睁开眼睛。相距不到20厘米的距离,双眼反射着窗中的万家灯火,星空一样闪耀,赤子一样单纯。
她抓住银杏姑姑的袖子,稍稍用力一扯,露出睡袍下棱角尖锐的锁骨和大半白皙的裸肩,不过阿二显然志不在此,一味撒娇,“别走嘛,我给你讲故事。”
千年树妖拽拽落在她手里的可怜睡袍,一时挣脱不了,只得顺着她的意思,说道:“好好好,你往里躺一躺,我躺你旁边听。”
“嘿嘿~我要讲啦~”
城市不大,两人也不是没有业务上的往来。成功女实业家穆宛儿在外人面前端庄绮丽,捞钱都能捞得满脸正派,断断想不到酒后变身这么有冲击性。
千年银杏树妖衣衫不整地躺下来。看到她躺下来,变身阿二喜冲冲开始讲故事:“从前啊,从好久之前,大概有五百多年那么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