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27)+番外
喉咙间逐渐淡去的血腥滋味猛然变得真切,口腔内仍旧残留着一丝铁腥的甜味。
我一个激灵,抓过她的手极快地捋起那覆在上面的衣袖——
麦色的手腕上,一道整齐的割伤横过墨青的血脉,鲜明刺眼。
我无法抑制地咳嗽起来,喉咙深处的甜腥味一阵阵上涌,令人作呕。
咳得太厉害,连鼻子眼睛都酸楚难受,喘息间,只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两颊滑下,滴落在苏玳摊开的掌心上。
“不为你。”苏玳淡淡地说。
不用提醒,我也知道。
“你的生辰,是在三月初九?”抬起头时,我止住了咳嗽,滑过脸颊的液体未干,感觉有些微的凉。
苏玳惊讶地瞪大双眼,先是狐疑,后是沉思。
她一定再次认为,是爻瑟告诉我的。
这么说来,爻瑟的确在我体内……或者说我的确在爻瑟体内。刚才的所见所闻,并非梦境,而是爻瑟的记忆。
“还你……”
苏玳似乎没听清楚,侧着头看我。
“把这个身躯和小三都还你。”我清晰地说。
她却笑了,很突然地,搂住了我的肩膀,动作异常轻柔。
“还不了的。”她的声音干涩暗哑,带着浓浓的倦意。
肩头蓦然一重,她整个人沉甸甸地压在身上,再也没有动静。
玩什么花样?
我动了一下肩膀,她也跟着动了一下,原本揽在我脖子上的双手垂了下来。
我推开她的身子,她晃了晃,软绵绵地倒在了冷硬的地上。
不像做戏。
我靠过去,细细地检查着她的身体。
扳开她握拳的右手,手心已血肉模糊,黄黑的皮肉朝外翻起来,撕裂开来,惨不忍睹。
关闭密室石门的机关在外面,被火烧得炙热,纵然本领再高,也难免烫伤。
我一直认为苏二小姐养尊处优,吃不了一点苦头,但她却能忍受如此严重的烧伤,哼都不哼一声,着实让我惊讶。
只是,这个伤还不足以让她人事不醒。
她这种情况我似曾相识,不详的预感划过心间。
继续检查,终于发现在她的小腿外侧,有着明显的蛇的牙印。
应该是在她出去拉动机关时被袭击的。
外面那个石室,养的都是带毒性的动物。蛇,也必然毒蛇。
一日断魂……?
我不敢确定,如果是一日断魂,阮潮说过,被咬伤的人不会死去。但如若不是……我俯下身子,一口一口地替她把毒血吸出,直到伤口重见鲜红。
“不为你。”我看着她昏厥的容颜,低声说道,“是爻瑟要救你而已。”
在她失去意识的瞬间,我的心之所以会慌,会乱,只因为爻瑟。那是爻瑟感情,不是我的。就连在知道她割伤自己的手腕,以血水为我解渴时,被那腥味呛出泪水的,也是爻瑟。
思忖间,眼前逐渐模糊,绵软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在了苏玳旁边。我极力地睁着双眼,使自己保持清醒,但挣扎到最后,终究敌不过黑暗的侵袭。
朦胧中,感到有冰凉的水滴打落在脸上,微微的感到疼痛,我心头一阵困惑,意识随即清醒。
睁开眼,竟是满目苍翠,我茫然地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棵高大的树下,那冰凉的水滴就是从树叶上滑落下来的。
“原来不吃阮潮的药,会昏迷三天。”一把清甜的声音近在咫尺响起,我用手撑起身体,循声看去,发现说话的人就靠在树干的另一边,正侧头看我。
“苏玳呢?”声音没有想象中的嘶哑,喉咙也没有感觉干涩,她刚才说我昏迷了三天,这三天里,我都被照顾得很好。
“没救了。”原远把一柄半焦的折扇扔到我面前。
“不要骗我。”我把折扇扔到了一边。
原远撇了撇嘴角,拍拍裙摆上的泥尘,站了起来。
我也扶着树干,慢慢地站起。
“那场火,是你放的?”我靠着树干,一阵眩晕。刚醒过来却没有丝毫神清气爽的感觉,反倒慵懒乏力。
原远的眉目略微舒开了一点,我知道那是她“心情好”的表情。我不爱笑,是因为没有遇上能使我开怀的事情。而她,即使在高兴的时候,也不会表达。
“那个密室的笼子,全都没有上锁。”她微垂着头,娓娓述说,“她以为苏玳会弃我们而逃,那些没关好的毒蛇、蝎子、虫子就是专为她准备的。可惜,她料错了,白费心机。”
“她就没想过要用来对付你?”
阮潮绝非善类,我不相信她只是单纯的对付我和苏玳,却放过原远。
“有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原远突然挽起衣袖,露才半截雪白的藕臂,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只需这样,就能把那些东西吓得不敢向前。”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那些动物与昆虫,都知道原远的血液里含有“一日断魂”的毒液,所以不敢靠近。
但是,难道连“一日断魂”本身,也害怕自己的毒?
“你放火,是为了烧死那些毒物?”没有了那些毒蛇蝎子作为倚仗,阮潮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夫。
原远斜眼看着那把被扔在草丛中的烧焦了大半的折扇,幽幽道:“是啊,本来只是想烧死那些害人的东西,但没想到会连累苏玳。”
“她怎么样了?”我问。
原远略微不耐烦地皱起了眉。
“不是跟你说了吗,没救了。”
我还想继续发问,却觉得喉咙一阵酥痒,心腹胀闷,张嘴便喷出一口鲜血,落在原远粉蓝色的衣裙前襟,点点斑驳。
第二十六章 归去
原远睁大凤目呆呆地看着我,半晌没有反应。
我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触及宽大的衣袖,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新衣,布料轻薄柔软,十分舒服。
原远揪着自己的前襟,垂头看去:
“那是淤血,吐出来比较好?”
“嗯。”我只能点头。
心脏似已纠结成一团,每一次呼吸,都剧痛无比,使我无法开口说话。
原远凑了过来,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我的脸颊,被我一手拨开。
“你这样子被苏玳和阮潮看见了,会以为我在欺负你。”她眯起双目,淡淡地道。
我倏然抬头。
“不要这样看我,没骗你,苏玳是没救了,和我一样。”原远回手指向自己,无辜地耸耸肩。
“很好玩吗?”我背过身,目光落在草丛中那柄破扇上,于是恨恨地举脚踩去。
“生我的气……?”
身后有个声音低低的响起,明明不带丝毫感情,却让人觉得饱受委屈。
“……没有。”深深地吸了口气,口鼻间满含植物的清香,沁人心肺。
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腰部感觉被什么东西轻捅了一下,无需回头我也能想象得到那人正扳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做着孩子气的戳人动作。
“她们两个去哪里了?”我举目四望,不难看见左前方就是阮潮的屋子,现在已变得焦黑破败,被火烧毁后终于露出全貌,居然占据了偌大的一片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