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3)+番外
“既然花瓣未到,你就等等。我先洗了。”我拉开屏风,准备宽衣解带,不想她却绕了进来。
“怎么?”我挑眉,“要一起?”
她垂目看向我的手:“不要沾水,会发炎。”
我看她一眼,她神色漠然,说完后就走开了。
“多谢关心。”
泡进水里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些什么地方说不出的奇怪,却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
沐浴过后整个人都清爽舒服许多,我走出屏风,看见净戈正懒懒地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
“净戈”
不应。
“净戈?”
不应!
“净戈!”
我走到了她的面前。
“叫我?”
她抬起头来看我,疑惑地蹙着眉头。在视线对上我时,狭长的凤目蓦然讶异地瞪大,仿佛看见了怪兽。
“啧,国色天香。”她满脸污垢,配合着略微轻佻的眼神,和猥琐的登徒浪子没什么区别。
我幡然醒悟起有什么地方不对了。净戈说过,死也不放过我。那个恨我入骨的女子,刚才怎么可能会突然关心起我手上的伤来?此时此刻,又怎么可能对我出口赞美?
“你是谁?”
“你不是叫我‘靖哥’吗?”她迟疑地用手指了指自己。
“你叫什么自己不记得?”我探究地看着她。
“只是不知道。”她的眼睛清澈明亮,没有一点闪烁。
“那么知道我是谁吗?”我继续追问。
“我保镖?”她想了一下,“在树林里,你保护我。”
她神色坦然,不像撒谎。
原来这就是我卤莽闯进去的后果。神医说,迟了。我以为她指的是作法失败,无法把净戈的魂招回来。不料却是把魂招回来了,只是没有带上记忆。
第三章 印象
店小二送进来的花足有一大篮子,被净戈东挑西拣完后,还剩余大半篮,放在桌子上,芳香四溢,招蜂引蝶。
从窗子看出去,客栈的内庭里栽了一大片的芍药花,红艳艳地开了一地。中间有个不足半亩的小池塘,上面飘浮着被风雨打落的残花败叶,几株粉红的玉荷半舒着花瓣,亭亭玉立,楚楚动人。
夏天快过完了,走到尽头,便是秋季。
身后,响起了轻慢的脚步声,回头,只见净戈步履孜悠地从翠屏后面走出。
佳人出浴,竟是衣衫不整,发丝凌乱。敞开的领口露出了性感的锁骨,束带松松的没有缚紧,春光半遮半掩,妖媚十足。漆黑发亮的青丝泻落在她那玲珑浮凸的躯体上,随着步履的频率轻柔颤动,有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怎么不整理好装容?”我皱眉。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使失去了记忆,她仍保持着青楼女子的品行,举动处处勾人遐思。可惜了我不是她的恩客。
她走到我身边坐下,粗暴地扯了扯衣领:“帮我弄好。”
我冷冷地看她一眼:“保镖不做这个。”
醉梦楼可真是把她服侍得无微不至,连穿个衣服都有丫鬟伺候。
她愣了一下,摇摇头:“不是这个意思,是我不会穿。”
不会穿?我疑惑地看向她,发现她神色认真,不像是在耍脾气。我还以为所谓的失忆只是单纯地不记得发生过的事,没像到还会影响到最基本的衣食住行。
“教你一遍,好好看着,下次自己弄。”我耐心地为她示范了一次,她学得专心。
“这种衣服穿起来真麻烦,现在的人还没发明扣子吗?”她抬起两只手臂,好奇地玩弄着宽大的衣袖。
“有扣子的衣服样式比较繁复,是大户人家才穿的。”语毕,蓦然想起眼前的佳人是红牌花魁,吃穿都非平民可比,也就难怪她不懂得穿这种粗糙的布衣了。
“梳理一下头发,我们下去吃饭。”我说。
她“嗯”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我。我不解,疑惑地回望着她。
彼此相对凝视了一刻钟后,我叹了口气,无奈地站起来,走到她身后为她梳理。
“好了。”我扯紧了发带,把梳子放好。
她回过头来,狭长的凤目温润清亮。
“谢谢蓉儿。”
直到出了房门,走到楼下,并在饭桌前坐下,我才想起,她似乎在“谢谢”后面加了个称谓。蓉儿?所指何人?
“你刚才叫我什么?”我不确定地问道。
“蓉儿啊。”她淡淡地回答,目光被桌上的饭菜吸引而去。
“为什么这样叫我?”我又不叫那个名字。
她漫不经心地道:“你叫我‘靖哥’我当然叫你‘蓉儿’啊。”
我更加疑惑:“为什么我叫你净戈你就要叫我蓉儿?”净戈是你的名字,但蓉儿又不是我的名字。
“故事说起来很长,先吃饭吧。”她不耐烦地拿起了桌上的筷子。
故事可以很长,但又与我何关?我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她的思维步调。
我看见她刚要伸手去夹面前的鸡肉,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你干什么?!”我忍不住低叫了一声,为她那接下来的惊人举动。
那个女人居然把自己的衣袖卷了起来,露出了洁白的藕臂!
用不着环视四周,我已经听到了满座的抽气声。
我按住她的手,飞快地帮她把袖子放下来。
“那么长,都拖到食物了。”她居然举起双手抱怨道。
我知道又是时候教她做人的道理了,于是边做示范,边解释道:“左手这样执起袖子,右手就可以去夹东西了。”
她定定地看了我一阵子,嘴角微微抽搐。
“那么麻烦还不如把袖子卷起来。”
“请问哪里麻烦了?”有谁吃饭不是这样子的,她以为自己现在是在河边浣纱啊?
她没有反驳,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不悦,但却没再动筷子。
“你想怎么样?”我叹了口气。如果她不是主人看中的对象,如果不是主人下了命令一定要善待她,我绝对不可能对她如此纵容。
一个杀手,真的不适合去接杀人以外的任务。
她想了一下才说:“喂我。”
“什么?”我以为是自己听错,又问了一句。
“喂我。”她表情凉凉地重复。
名字忘记了,衣服不会穿,现在连吃饭都假手于人。
脑中直接掠过了主人柔和的笑容,还有他下达命令时的温柔话语。
抓她回来,但路上要好好待她。
一个拒绝过他的女子,他却对她深情依旧。明明是那么冷酷残忍的人,在谈到她时却如沐春风。
久仰净戈貌若天仙,才情风雅,长袖善舞。无怪主人一见倾心,痴心绝对。但现在看来,她也只不过是浪得虚名。
也许他日两人相见,朝夕相处过后,主人便会弃之一旁,另觅新欢。
天下间的女子,在男人们看来,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想吃什么?”我问。
她指了指那碟烤鸡。
于是我夹起了一块鸡肉,往她嘴里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