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古，对不起。」

闸门开了，大家都迅速聚集到登机口附近，晓佳排在队伍裡，看老童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只好不管他。

晓佳第一次坐飞机，有点紧张，起飞不习惯，颠簸不习惯。瞬间下落的失重更加不习惯。

老童心情本来不是很好的样子，看见晓佳这麼遭罪，心裡的坏人因子发作，忍不住堆上一脸幸灾乐祸，「坐飞机就这样。」

飞机瞬间下落一段，晓佳受了惊吓，扳住扶手，「不、不会掉下去吧？」

「掉下去就死了哦～」

晓佳脸上立刻露出忧愁的表情。

「没事，你看我还活着。」

晓佳鬆了一口气，脸上受惊吓的表情忘了收，就听到耳边童须鹤问：「以前你很怕老师的嘛我记得。」

「啊……是。」

「现在呢？」

「啊……因為以前常去星君家，见多了就好一点了。」

「唉～」老狐狸装模作样叹气，左手一下一下扣着扶手，转头看向窗外，「你和星君啊……」

广播响了，资深漂亮的空姐说着遇上气流稍有颠簸繫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之类的话。晓佳又转头求助童须鹤。老狐狸笑得慈祥，安慰说这是常事。

晓佳看起来紧绷的身形好不容易放鬆下来，靠在椅背上喘气。

老狐狸的笔记本开着，仍然放着电影，一片轻鬆祥和。

「童老闆……电脑没关系麼？」

童须鹤不解，问：「有什麼关系？」

「星君说震动的话硬盘会划伤。」

「啊，坏了再换一个就好了。」

「……」有钱人。

飞机又开始颠簸，照例是资深美女的空姐说着稍安勿躁的话，可是颠簸了5分鐘不止，还大有愈演愈烈之事。晓佳本就怕飞机下落的失重感，这回更是抱着扶手就乾脆不动了。

颠簸仍旧没有停止。广播裡忽然环上一把男声，男中音自称机长，解释说只是普通的气流波动，稍后就会正常。然则稍后机长又出来通知，飞机正準备迫降在高速公路上。

童须鹤笑一笑，收起电脑收起小桌板，收到一半又撑开电脑，打开记事本想写几个字。转念一想掉下去什麼都没了，写了也是硬盘报废。

飞机说要迫降，本来就十有八九要失败的。

只不过没想到，这麼几天老童家的人要死去一半。

晓佳求助似地看着童须鹤。童须鹤觉得这小徒弟真可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晓佳因為这个动作陷入了回忆，但没多久，被又一阵异常的晃动晃出了回忆，飞机失去控制似地颤抖起来，机长又一次出来稳定情绪，承诺我们会努力，号召大家不要慌张，共同克服困难。乘务长出来露了一下脸，脸上的微笑无懈可击，只是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

周围的乘客很少骚动，但有不少人好像悟到了点什麼，面无表情也掩饰不住焦躁。

童须鹤看看晓佳，笑笑说：「掉下去就死了哦。」

「真、真的会掉下去？」

「会哦，搞不好哦……」

「誒？！！？」晓佳更紧地抱住扶手，「骗我的吧……」

老狐狸正了正那副桃花顏，「没有骗你，安心祈祷吧。」

晓佳望了望窗外，舷窗中一会儿是云气，一会儿是刺眼的蓝天。心中反而一阵茫然。手脚失了力气，眼中也泛起一层水汽。

「我还没……」还没来得及跟星君好好说一句，我喜欢你。

飞机急速下落中，一头扎进了厚重的云层。

星君得知晓佳被童须鹤骗走了，却打不通童须鹤的电话，抓狂地找老古抱怨。

老古在电话那头笑得平安喜乐。

姥姥从事务所回来，打星君电话怎麼都是占线，心一横决定出去吃。在街上徘徊，拿不定吃法国菜还是泰国菜。

四四在试验田边鬱闷地坐着。

老叁破罐子破摔在大航海裡虐NPC发洩。

掌柜IP意外被封，正在图书馆巨慢的机器上翻找照抄范围。

远在老家的行氏正往穆十手机上打电话，说是女儿成绩还没下来就跟导师念研究生课程去了，语气中充满自豪。

阿二谈成了一笔生意，决心犒劳自己一下，犹豫不定吃泰国菜还是法国菜。

晓佳有点习惯了下坠的失重感，抱着扶手在想自己的小命到底是倒数几秒还是倒数十几秒。

童老狐狸看起来很淡定，只是抓着颈间的木质护身符的手指泛着白。

「这辈子啊……做错了好多事。」

晓佳闷闷的声音自臂弯裡传来，「我也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如果能活下来……」

「我就把所有一直拖着的事情全部结清。」

真的不想死，真的很后悔，放过了那麼多个机会。

飞机越来越大的阴影扑向地面，气势万钧。

终章 只是刚好抢了我的台词

想像中的撞击并没有到来，窗外的参照物们渐渐变小，最终变成大地上不起眼的黑点。广播再一次响起，机长通知航班备降某军用机场。座位上面的屏幕放下来了，断点续播着一个很无趣的片子。

空姐推着饮料车出来，装得好像刚才的一切木有发生过一样。

晓佳一直抱着扶手没放，一直持续到起落架放下，飞机滑翔到终点，到达的音乐开始奏响，广播裡是早就录好的「感谢您乘坐本次航班」。童须鹤推推晓佳，晓佳抬起头来，擦了擦嘴角。

「啊，不知不觉睡着了……」

……该说迟钝好呢还是迟钝好呢还是迟钝好呢？

「到了。」

「没死啊？」

「没有，差一点。」

「那就好……」晓佳赶紧掏出手机，开机，盯着屏幕变亮拉小手，盯着「我就是M-zone人」出现又消失。

星君的号码不用翻电话本其实也能拨的出来。平常只是矜持，要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找别人的电话翻过去。如今，晓佳决定堂堂正正面对自己的心意。

几乎是立刻有人接起来，星君的声音经过重重转换，最终跨越时空，传到晓佳耳朵裡，「晓佳？到了，怎麼这麼久？听说童老闆把你拐走了。」

「哪有拐。不对，我有话跟你说。」

「我也有！啊，你先说。」

晓佳尚在坠机事件的阴影中，深感人生无常，生怕还有别的什麼变故，就不再推諉，赶紧正了正衣衫，清了清嗓子：「我喜欢你。」

「……啊？」

「我喜欢你！」

「……」

勇气后劲不足，一听星君没有声音，晓佳先怯场了，搜肠刮肚要想个缓和气氛的句子，「……怎、怎麼不说话……就是拒绝也要说出来……」

「……」星君轻轻笑了笑，「只是你刚好抢了我的台词，害我没话说而已。」

晓佳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呃，呃，你是说……」

「嗯，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所以我们应该在一起。」

衝击太多，晓佳倒觉得很平静，也许是迟钝惯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心情不受大脑支配，无端率先变得愉悦，想说两句表达心情的话，却总是觉得脑子空了，什麼也说不出来。忽然觉得有点不对，餵了两下把电话拿下来看，竟然没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