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子爹又哼了几声，干脆坐起来不睡了，看向莫焰：“睡了一天了？你咋不叫醒我？儿媳妇呢？”

莫焰的动作僵硬了一下，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却显然不成功：“我送她回去了。”

熊孩子爹当然立刻就发现他的异样，哼了一声：“咋？不会惹她生气了吧？你老子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对老婆那就要一个字，好！你看你那臭脾气，咱儿媳妇那么好的姑娘，把她弄跑了谁还肯要你？”

莫焰蹭了蹭鼻子，眼睛看向一边没吭声：“你多睡会儿，我给你做饭去。”

这平静的过于诡异的反应让熊孩子爹紧张起来了，一把拽住他：“咋回事？你别给老子装！你那几斤几两老子早看透了，出啥事儿了？”

“没啥，你别瞎想，好好休息！”莫焰把父亲按回床上，“我去做饭……”

刚刚想转身，却被父亲一把抓住手：“是不是你把我有病的事情告诉儿媳妇，她看不上咱家？”

莫焰怔了怔：“你的病，我还没跟她说……”

当时的状况太特殊太突然，他连该怎么回答大香都不知道了，哪还能想得到这里。

熊孩子爹瞪大眼睛，用手拍床，激动的说：“你咋能不告诉人家姑娘家呢？老子还以为你跟她说了呢，混小子啊，做人要诚实，对老婆更要诚实！你这样骗人家姑娘，你……你……”

“爸！”莫焰立刻紧张起来，伸手去按他，“你躺下躺下！别急啊！我不是正要跟你说吗？！”

熊孩子爹的脸色变得有些发红：“你说，到底是咋回事？我好不容易跟你妈能有个交待，那么好的姑娘，你都不知道珍惜，啊？！”

莫焰稍稍低下了头，心口某处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她可能要出国了。”

熊孩子爹愣住了。

往昔的某些记忆一点点浮上脑海。

那时他那混小子才刚刚上大学，却已经因为在计算机方面的超人天赋和能力而被学校各方注目。当时就有辅导员来询问过混小子的意见，问他要不要出国深造，这个出国项目是学校安排的，只用去五年，得到的回报显然是远远比这个多的。

他自然不是不懂文化的傻子，听混小子说了这事，立刻欣喜的鼓励他让他去，不管多少钱，他就算砸锅卖铁也出得起！

可是混小子当时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老子不去。”

气得跟他干架的时候，大声问他为什么，混小子却在挨了结结实实的几拳之后，眼角泛红的说：“老子出国了，你怎么办？！”

他又是一拳招呼过去：“你老子我又不是得绝症！能照顾自己，死不了！你去个几年回来就是个人才了！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抓住？！”

混小子一拳揍回他，吼道：“你是我爸！！”

你是我爸，养了我这么多年，一个人当爹又当妈，把我养到这么大的爸爸。

他知道混小子放不下的是他。

混小子虽然从小不学好，满口的脏话，当着他面总不叫他爸，但是他明白，混小子其实很在乎他，只是从来不表现出来。

而此时此刻，他的混小子眼角又红了，自老婆去世之后，他很少能看见混小子哭鼻子的样子。

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仿佛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熊孩子爹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哽咽：“傻小子，她去多久？”

莫焰看着地面：“三年……”

“嘿嘿，舍不得人家吧？那就跟她一起去啊！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老子我命硬，死不了！”熊孩子爹将他推了一把，“是不是男子汉，啊？有点骨气行不？”

莫焰伸手抹了把眼睛，犟嘴说：“老子比你有骨气！”

“傻小子……”熊孩子爹又在他的红发上抓了几把，眼角却也红了，“不就是出国嘛，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哭个啥？！”

“艹，老子没哭！”

?

陆子风在宿舍楼下站了几分钟，有些焦急的看着楼梯口。

直到大香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才松了半口气，却在看到她那明显不对劲的神情时，皱起眉：“大香，你……怎么了？”

大香跑过来，朝他摇摇手，笑道：“没啥没啥，哎，你找我啥事儿？”

陆子风察觉到她的刻意掩饰，把担心从脸上藏至心里：“你要出国？那个日本交换生？”

大香顿了顿：“你知道了啊……”也对，他现在接管了主席的职务吧？看了看时间，“我们去吃个饭吧，一边吃一边聊？”

“好。”

两个人来到饭堂，打好饭菜后，大香努力把心底的不安情绪藏起来，尽量平静的把事情告诉了陆子风，只是掠过熊孩子的部分未提。

陆子风虽然有些惊讶，但也只是笑笑，从来都把自己掩饰得很好：“是吗……我看过你的资料了……学校的审批，应该没什么问题。”

原本打算，在那个职位上，能好好的保护她的……

不过，如果真的可以出国留学的话，对她来说，更是一件好事吧，梁婧最近太过于安静，对大香没有丝毫动作，按她那种有仇必报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易放过大香和付伊明。

出国的话，也许反而可以让她躲过这段不安稳的日子吧……

虽然大香从来都没有自觉，不知道自己处在多么危险的环境里。

大香点点头，啃着排骨却味同嚼蜡：“没问题吗？那我娘也可以放心了……她还担心我去不了呢……”

“……大香，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的脸色……”陆子风看着大香有些发白的脸色，想起付伊明的话，“对了，前段时间，你的身体不是不太好吗？最近有没有去医院检查一下？”

大香想了想，无力的笑：“没有，可能天气太冷了，我没事……”

陆子风却仿佛明白了什么，没再言语，两个人有些无言的吃完了饭，换做平常，聒噪的大香肯定会一路叽叽喳喳吵个没完的，但是今天却异常安静，让陆子风觉得缺了点什么。

大香依旧温暖，站在她身边就能感受得到，可是除了温暖之外，陆子风还能感受到她的伤心。

如果可以抱住她的话，是不是就不会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

让他连呼吸都觉得难过……

大香忽然看了看前方的路，说：“我现在不想回宿舍……你能陪我去外面转一圈吗？你要是没空，我就自己去……”

“我陪你。”陆子风几乎是立刻就说出口，拳头暗暗的握紧，他大概猜到了为什么他的这抹温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和你的男朋友吵架了是吗？”

走到校园门口的大香停下脚步，摇摇头，望着天喃喃道：“不是……我们没有吵架……只是……如果我出国了，我、我就见不到他了……”说着说着，鼻子又开始发酸了，混蛋，秦大香你到底怎么了，动不动就哭！哭个毛啊！

心里这么想着，眼泪却如决堤般怎么都抑制不住了，大香捂住脸，从小声的呜咽变成低泣，眼泪贴着手心汇聚在下巴，滴下来，在空气中立刻被冻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