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簪阁之剑底红颜(66)
“病了。”墨夜言简意赅。
“也是,该病了。没日没夜的练,我看着都觉得累。”
“萧沉。”
“属下在。”
“你小时候习武,也这样拼命么?”墨夜若有所思地问。
萧沉对这个问题有些意外,想了一会儿才答道:“没有吧。那时候都是能偷懒就偷懒,师傅人挺好,由着我胡闹。”
墨夜点点头,有些感慨,“仇恨,真是人类最原始的情绪。”
萧沉似乎知道墨夜想说些什么,微微一笑,接了一句:“人还有别的感情。比如爱。”
“爱?”墨夜对这个字大概大不以为然,没再接话,低头看着几案上堆叠如山的阁中事务,在看到其中一宗寻人案的时候,目光闪了闪,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问萧沉:“上回让你去查沈离她家那件事,有什么结果?”
墨夜看到萧沉在听见这个问题时有一瞬间的迟疑,大概忖度了一下用辞,然后默默走上前来,低声说了几句话,语不传六耳。
墨夜一言不发地听完,难得的没有马上说什么,而是用手指轻扣着桌子,低垂的眼睫下那双眼睛看不清楚情绪。
最后还是萧沉自己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要告诉沈姑娘吗?”
“不。先保密吧。”
“是。”
“你先下去,这件事我来处理。”
萧沉识趣地退下,寻簪小筑里只剩下墨夜一个人。他斜靠着椅背,微阖双眼,似乎已经睡着了。整个房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就好像没有任何活着的东西存在一样。
以前没觉得,现在才发现,这里,太安静了。墨夜有些突兀地想,然后眼前闪过一抹大红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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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离躺在床上,发着烧。苏真刚刚来过,开了几剂汤药,嘱咐了她好好休息,然后忙忙地走了,大概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她自己躺在那里,迷迷糊糊地等着别人送药来,一会儿陷入乱梦纷繁的浅眠,一会儿猛地惊醒,满身冷汗。到了时辰,她原想强撑着去练武场,终究连门都没迈出,手脚就已经使不上力了,若不是墨夜刚好进来,她大概会昏在地上。好在他这回没为难她,也没看热闹,亲自把她抱上了床。
半梦半醒间天已经快黑了,头疼得像要裂开一样,让人再也无法用睡眠来逃避。沈离半睁着眼,看着房梁,这情形与她第一次在这个地方醒来有些相似,那时她还是正在逃亡的大家闺秀,现在却已经成了一个江湖中人。
世事实在无常,连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都无法预料。
难以忍受的不适感在全身上下到处流窜,为了分散注意力,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下午与墨夜的那场对话。
那时那个男人把她抱上床,强势地要求她休息。她却偏要挣扎着起来练剑,最后他把她常用的那把剑拿来,连剑带鞘塞进了她的怀里,命令她,“抱着。现在给我休息。”
她躺在床上,直直地盯着那个突然出现在她生命中的、现在她需要称之为师傅的人,逆着光的脸有一种耀眼的光芒,在一瞬间,灼痛了她的眼。那一刻她剥离了曾有的倔强,有些迷糊地问了一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她和墨夜除了习武之外,终于有了一场匪夷所思的对话。
“为什么要抱着剑睡?”
“听它讲故事。”
“铁块也会讲话?”
“如果你只是把它当成铁块,那它就永远不会讲话。”
“……你——会听它们说话吗?”
“嗯。”
“说什么?”
“千奇百怪的故事。它以前的主人,它经历过什么样的战斗,它杀过多少人、救过多少人,还有很多别的。”
“这些你都听得见?怎么听?”
“用心。别让仇恨蒙蔽了你。”
“说来说去,你还是想劝我放弃报仇?”
“不。只是讲讲报仇之外的东西。”
“……”
那之后墨夜就走了,沈离却到底没有推开怀中的剑,不仅是因为这些天来的朝夕相伴让她有一种安全感。她发现,她对墨夜口中宝剑讲的故事有了些不应该有的兴趣。
抬头看看窗外,日薄西山,这一天又要过去了。
她慢慢把抱着的剑靠近耳侧,凝神细听,似乎真的有什么响动似近似远——“砰!”随着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她听见一个女声尖锐地说:“你就是沈离?!”
第十章、争锋
脸颊贴上冰凉的剑鞘,让沈离忍不住一激灵,下意识地清醒了些。她抬头去看门口,被一脚踢开的大门外,站着一个穿绿衣服的女人,正狠狠地瞪着她,一脸复杂微妙的表情。
沈离闭了闭眼,有些倦怠地翻了个身,背朝着大门。
“喂!我在跟你说话!”这种行为在一路冲过来的谢语童眼里无疑是□裸的蔑视,她怒气冲冲地冲到沈离床前。
“不请自来、登堂入室,我想我没有交过不会敲门的朋友。”沈离没有睁眼,淡淡地回了一句。
“你!你说我没教养?”谢语童当即青了脸色。
“不是我,是你。”沈离不堪其扰,半撑着身子靠坐起来,随意地看了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很生气的女人一眼。
“别以为阁主把你捡回来你就有资格嚣张!你知道我是谁么?”
“没兴趣。”
谢语童再次气结。
“我还以为你是个多么漂亮多么优秀的人呢,连阁主都被你迷惑了,原来也只不过是个牙尖嘴利的臭丫头!”
沈离听她说得越来越离谱,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用让人无法领会的目光看了谢语童一眼,才慢吞吞地说:“你确定你不是在说你自己么?”
如果刚刚的对话还只是埋下了炸药,那么这一句无疑就是导火索,张了张嘴发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驳沈离的谢语童彻底被惹恼了,她不管不顾地拔出了自己的“影”,一长一短两把匕首通通指着沈离,恨恨道:“只会装娇弱算什么本事!起来!拔你的剑!”
沈离这才正视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圆圆脸、大大眼、满脸不服气,一看就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头疼被耳边一直不停的尖锐女声引得越发剧烈。视线有些模糊,沈离下意识地摸摸额头,决定当她不存在。
于是默默地躺下来,把被子盖好,并且最后不忘回答谢语童的宣战,“趁人之危,原来是寻簪阁的传统。”
闭上眼睛,料想对方必定不会就此罢休,一定还会接着聒噪。她决定等会儿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当做没听见,要是她愿意一个人唱独角戏,就让她唱去好了。
谁知这回谢语童没再呈口舌之利——她直接掀了沈离的被子。
沈离只穿着单衣,寒意立刻浸上身来,冷得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这风寒只怕要愈发严重了。
忍无可忍的人再次坐起来,一手握着刚刚抱在怀里的剑,一手撑着床板,冷冷地看着谢语童,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