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管挖坑不管埋(81)
她动静太大,引去了所有人的目光,季成峰阴阴地在她脸蛋儿上身上转几圈,心想凌云天今天是逃不脱了,这小丫头待会儿带回去,嗯,先这样,再那样,然后再……
“怎么,圣女这是沉不住气了?也难怪,那么多人命,晚上睡着也不安心吧。”季成峰压低了声音说。
赵扶摇白他一眼,然后忽略了季成峰,依旧看着谷承安,“你怎么能称呼自己的命是贱命呢,这样你娘知道了该多伤心,她肯定不想生个贱命的儿子呀。”
——要相信,赵女侠绝对是真诚的,而且相当相当真诚地劝解着谷承安,虽然这人是杀人凶手吧,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好这么贬得自己一文不值。
小时候,人人都说她是个弄瓦的贱丫头,卖都卖不出几个钱,是个赔钱货,只有她娘永远都不嫌弃,总是告诉她,女儿好,女儿是娘的贴身小棉袄,她家小扶摇呀,更是个天上有地下无的宝,江湖上哪个女侠,都没她们家小扶摇漂亮。
虽然后来她娘死了,无数人用轻蔑的眼神看过她使唤过她说她是条贱命,可赵扶摇始终记得她娘说过的话,当别人嘲笑她用石头丢她的时候,她会挺胸叉着腰说,自己是个宝。
就算被无数人嘲笑也没关系,她娘说她是宝,她就一定是宝。因而听见谷承安的话,便觉得不高兴。
谷承安一脸呆滞,完全没有绕过来,不是在说凶手么,怎么就提到这茬了?他当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贱命,不过是谦辞罢了,就跟什么“在下”“犬子”一类都是不过是客气客气。
所以自然觉得赵扶摇此时拿这种低级的言语陷阱来打岔,还顺便扯上他娘,根本就是对事迹败露的垂死挣扎。
他谷承安生平,最讨厌有人提到他娘,因为那样就追溯到了他的出身。他只是个庶出,更是旁系的旁系,不像他口口声声称为大哥的谷一奇,是正经的本家嫡出。
他气急败坏,忍住心头怒火说:“圣女好口才,可拖延这点时间也是无用,至于我娘怎么想,与、阁、下、无、关!”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明明就是你杀了人,我拖延时间有什么用?你这脚下踩着的地,还染着你亲人的血,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害怕?”赵扶摇见他不仅不以为意,似乎对自己的娘也并无多少敬意,反倒有些鄙夷,忍不住脆生生说。
一语捅破了窗户纸,大厅里先是一静,仿佛暴风雨前的窒息,随即哗然。
“你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杀了我的大哥?这是狗急跳墙栽赃诬陷,季掌门戒嗔大师封兄,你们看看魔教这幅嘴脸!”
谷承安当下急了,赵扶摇吐了吐舌头,后知后觉地往凌云天身边蹭了蹭,盯着他看啊看,一幅我是不是又闯祸给你添麻烦了的表情。
凌云天看她可怜兮兮地盯着自己的模样就受不了,伸手摸着她的脑袋,示意她无碍,然后环顾四周,开口,灌注了内力的声音在厅堂响彻,干脆利落地灌入每个人的耳中。
“证据,自然是有的。”
谷承安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有点疑惑,大概在极力回想自己究竟哪里留下了证据,不可能,尸体明明都……
凌云天不容他有时机想脱身之策,依然侃侃而谈。
“难道诸位没有想过,谷家众人的尸体为何会起火,况且,若是一般的失火,必然震动整个靳梅城,这次火灾却无声无息,据看守义庄的人所言,那火只能焚烧尸体,别的一切却全都完好无损,以至于我因为怀疑一些东西,前去寻找尸体求证,才得知尸体焚毁的消息,这一切,不是太巧合了吗?”
“施主此言当真?世上竟有此种火?”戒嗔大师凝视着凌云天,似乎在判断他言语的真假,奈何凌云天坦然得很。
“这我怎能知晓,说不定是你们魔教又出什么鬼招数,想要祸水东引,嫁祸于我!”谷承安心下已经骇然已极,然而不甘认输,反正他们直到现在还是空口无凭,说不定所谓的证据不过是凭空捏造,要让他不堪惊恐漏出马脚。
所以,他要镇定,他还没输,他还有机会,他还……
仇唐哼哼地踱来踱去,最终骂骂咧咧,“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格老子的,听不懂。”
青霜子望着手中拂尘,似乎对数清这拂尘上究竟有多少丝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澹台明月一只手撑着下巴,半靠在椅子上,看上去慵懒随意,眼中却有严肃的光芒。
看书的陌生男人依旧看书,从头至尾没有发出一个声音做出任何动作,仿佛他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摆设。
秦思远依旧观察着“凌云天”。
就在此时,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缓缓响起,碧羽书院的白向晨微微皱眉,手指屈起轻叩着桌面,缓缓道:“我记得,谷一奇庄主毕生致力于研究药方,曾研制出过一种药粉,不灼万物,唯灼于人,命名为冷火。因无什么治病救人的实际效用,后来一直束之高阁……”
此言一出,所有人看向谷承安的眼神都有点动摇,谷承安心如撞鹿,一指凌云天和赵扶摇勉强道:“紫焰门的人既灭了山庄,被他们搜刮去了也不一定!”
白向晨无动于衷,“此药极为隐秘,比起紫焰门,更容易知晓它存在的人应该是你,谷承安。”
“不……”
眼看谷承安已有些将要奔溃的征兆,凌云天岂能放过,他是不狠,但也得看对谁,此时不连消带打更待何时!
“你杀了他们,良心可安?谷小姐的房间中桌椅整齐,若是陌生人闯入,她怎么能不反抗?除非那个人是熟人,她才会坐在梳妆台前回头与那人说话……”
“……”
“山庄里那些打斗留下的痕迹,都是由左上至右下,左重右轻,收势余力不足。谷承安,你其实是个左撇子吧?刚才所有人的茶盏都放在左手边,顺手的人都是用左手去拿,你却偏扭了身子用右手,想不让人注意到你惯用左手,却不知这样反而落了刻意!”
封安瞥了茶杯一眼,这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感觉有些怪异,却是一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茶杯都是放在左手边的,所以有些不习惯,但一时并没在意,却没想到套早已下好。
“就算我是左撇子又如何,我只是不想让人觉得我与常人不同才刻意用右手,只是不想成为异类而已。而你到现在说的所有都只是猜测,根本就没有证据!”
谷承安气极,却仍能保持一丝理智,没错,他们不可能有证据!就算怀疑又怎样,尸体已经烧了,永远都不可能有证……
“嘁,小凌子刚才都说有了,你听不见吗?他说有就肯定有。”赵扶摇撇撇嘴,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人杀了自己的亲人,却心安理得?
“是啊,尸体已经烧了,就算有证据都毁了,这样想来,似乎万无一失。”凌云天附和了一句,却又悠悠然补上下半句,“你刚才自己说过,自己伤重救不了谷庄主,死里逃生才过了一劫。为了让人相信,你对自己下手应该挺狠吧?伤痕还没有消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