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眼前的这几个瘦弱少年根本不够他看的。他毫不手软,只三两下便把他们全部打得趴下了,在地上哀嚎翻滚,“滚!”他冲他们吼了一句,那个带头的少年惊恐地看着他的蓝眸,最后像是见鬼了一样怪叫一声,带着小弟们踉跄着逃走了。
少年摸了摸怀中的包袱,肚子里传来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他抿了抿唇,拨开一处灌木丛矮身钻了进去。灌木丛内有一条小小的通道,弯弯曲曲不知道通向何方。少年左拐右拐,不一会儿便又从这一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间破败的小屋,斜倚在一棵松树之下,周围全是密密麻麻一人高的灌木丛。此时,天色已暗,眼前的景色便有些模糊,只小屋中还有一点火光,通过破败的窗户透出来。
而小屋门口坐着一个瘦弱的身影,在仰头望着几乎看不到一角的天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还不时地以手掩口咳嗽几声。
少年看到坐在门口的那个身影,心里忽然一暖,在外面的紧张愤怒全都一瞬间化为了柔软和安宁,“莞莞——”他立即开口冲她喊了一声,大步向她走去。
坐在门口的女孩听到他的声音,却是忽然冷下了脸站了起来,转身进了小屋,仿佛压根没有见到他一样。
慕容望着她瘦削得几乎风一吹便会倒下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低落,他们已经一起逃亡了一个多月了,可是她对他依旧是这样冷淡的神色,他也曾经愤怒过,冲她咆哮过,可是一对上她那双没有一丝波澜的双眼,他便犹如被兜头倒下了一盆冷水一样,顷刻间所说有的怒气都消融去了。
他走进屋内,转身掩上了用棺材板做的破败的小门。
这一处小屋是他们那一次躲进了这片山林后无意中发现的,大约是以前什么人搭建的,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屋子有些年头了,很破败,地方也不大只有方圆十米左右,屋子内供着一尊破败的塑像,不知道是什么神,还有几具破败的棺材,里面却是没有死人。
“莞莞。”慕容走到了崔莞身边,在篝火旁坐下,他伸手掏出了怀中的包裹,解开,递到她面前,包裹里面赫然是一只烤熟的野鸭子,虽然有些焦黄,可是那种诱人的气味却是直钻入人心。
“莞莞,吃。”慕容又将野鸭子往她面前递了递,他的汉语很生涩,虽然是想让她吃,可是那口气听上去却是多过于命令。
崔莞看了一眼烤鸭,又深深地望了一眼慕容,沉默着伸手接过了鸭子,她抽出了他留给她的刀,切下了一条腿,而后又将剩下的推回到了他面前。
“莞莞,吃。”慕容一看崔莞的举动,脸上顿时有些急了,又将那鸭子推到了崔莞面前。
崔莞定定地望着他蓝色的双眸,摇了摇头,她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说话,却又是引起了一阵猛烈的咳嗽,胸腔都几乎要咳出来一般,怎么都止不住,一股咸腥的感觉自喉头开始在嘴里弥漫开来,她立即以手掩口,背过身去。
慕容顿时一急,起身帮她抚背,可是她咳得那样厉害根本就止不住,他越发急切,转身找水,看到架在火堆边的破碗,立即便伸手去拿,可是他却忘了里边烧着水,碗非常烫,“咣当”一声,这一碗水便全撒了,连带着好不容易找到的这一个破碗也四分五裂了。
看着撒了一滩的水,慕容赤红了双眼,他怔怔地看着,指尖的疼痛都没有觉察到,愧疚自责的感情让他心里那样不好受,他转身跑了出去。
崔莞看着洞开的大门,想叫他回来,可是胸腔内的刺痛,还有止不住的咳嗽让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她望着手心点点红色,双眼透出了复杂的神色。胸壁刺痛,有时咳血,午后低热,浑身乏力,消瘦,盗汗……呵~肺结核,她几乎可以断定自己是患了肺结核,上一辈子她也曾患过,对于这些症状可是熟悉得很,不过那时候的自己并没有受多大的苦楚,现代的医疗科技已经能治愈这种病情,但是在现在,她却绝对没有活路,在这样的年代,痨病根本无法治愈,且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因为它能传染。
那一次落水之后,她就开始咳嗽,一直没好,一开始她也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普通的受凉感冒,可是咳嗽却是越来越严重,直到前几天,她无意中看到了手心的点点嫣红,她才忽而怔住了,深藏在记忆深处的某些事情被再一次翻了出来。
她靠着小屋的门口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看着日中的太阳西斜直至日落,天暗……她回忆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时光,大约是那样幸福无比的。伸出挡住了阳光的手小小的从指尖到手心,都透着红色的光晕,她仿佛能看到老爹教训她时的表情,小五强装大人的模样,小六圆圆滚滚的脑袋,张家小村的一点一滴都近在眼前,那样鲜明而温暖,就像这暖暖的阳光……
而现在,老爹也不在了,她想或许这段一开始就对她开了一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玩笑生命也该结束了,也许还来得及,这个时候赶到地府去,她还能追上老爹的脚步,只是她有点想不通,这一次下去,她会是什么样子,是上一世的自己还是这一世的自己,如果是上一世的自己,她想她一定会狠狠地逗弄老爹一番,让他吓一大跳,如果是这一世的自己……她还没有想好要对他说什么,或许他早就屁颠屁颠地去找自己那个便宜娘亲去了,哪还会顾得上自己……
第28章 带你流浪(五)
带你流浪(五)
“莞莞。”就在崔莞盯着篝火出神的时候,慕容却是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陶砵,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虽然他已经竭力去掩饰了,可是这样明显的变化怎么可能瞒得过去,且他脸上也多了几丝明显的新伤。
崔莞看着,不由得心头一软,一种酸涩的感觉在鼻尖弥漫开来。
慕容有些逃避崔莞的目光,低着头将陶砵放到了篝火旁边,煮着里面的水。他目光怔怔地看着跳跃的篝火,被人狠狠踢了一脚的小腿还有脸上的伤痕都在火辣辣地疼着,不过他没有一点要处理的意思,他咬着牙细细地感受着疼痛,它们能使他的心性更加坚定,父王说过,没有受过伤的男人不算是男人,男人就该刮骨疗伤而不皱一丝眉头。
父王……我一定会让你为我骄傲的,我一定会成为我大燕历史上最伟大的君主。等到那个时候,慕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崔莞,蓝色的双眸中倒映着两抹耀眼的火光,他会让她成为除了他之外大燕最尊贵最受人尊敬的人,那个时候,他一定不会让她再吃苦了。
只要这一次能回去,平安地回去,他一定要杀光那些该死的对他不敬的人,慕容恪,妥妥儿……你们一个都别想跑。想到这儿,慕容的眼底顿时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意,掐着手腕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中。
“你……”崔莞看着慕容眼中突然迸发的杀意,不由得一愣,原本想要替他处理脸上伤痕的手也擎着停滞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