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住的地方和县衙是连在一块儿的,就是一个二进制的院子,好在房间还是挺多的,三个人一人一间不用担心住不下。
院子空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自然干净不到哪去,早先见到的那位老陈特意领了两个人来,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勉强收拾的能住人。
晏修白牵着纪樘回到后院的时候,屋子里已经亮起了灯光,空气中那股子味道还没彻底散去,其中夹杂着饭菜的香味。
桌上整齐的摆放着三双碗筷,菜色并不多,两素一荤一汤,都是出自林诗音之手。
晏修白尝了一口汤,赞赏的扬起大拇指。
林诗音笑了,她今天很辛苦,收拾屋子整理行李还要做晚饭,她从没做过这些下人活计,很累,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充实。
“先洗手再吃饭。”她走过去,拉着纪樘的手,“糖糖也要洗,不然不许吃。”
纪樘有些尴尬,也有点无奈,努力挣扎的说道:“能不能换一个称呼啊,纪樘就挺好。”糖糖什么的他又不是女孩子!
林诗音笑得温温柔柔的,“我觉得挺好听啊。”
“我也觉得好。”一旁的晏修白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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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了一个多月的路,三人也都累了,吃晚饭后就早早的回房休息了。
晏修白躺在床上,反而有些睡不着,身下的床不知是哪个年代的老古董了,稍微一动,便嘎吱嘎吱的响,这样一来,就更加睡不着了。
这里的夜晚太安静了,没有了京城的喧嚣,忽然就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长歌门的时候,因为偷酒喝被杨青月师傅罚去后山面壁的光景,也是这样潮湿阴冷的气味,耳边静的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至今也没弄明白为什么自己好端端的走在路上,眨眼之间就转换了时空,到了几百年之后,在另一个与他长得极为相似的人身上醒了过来,而且脑子里还多了一个奇怪的自称为系统的东西。
在知道现在这个朝代与大唐已经隔了几百年,他是惶恐的,甚至这个世界的大唐未必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大唐,因为这个世界的大唐有李白,却没有杨逸飞,有凌烟阁有唐玄宗却没有长歌门、藏剑山庄、纯阳宫等等,这些他所熟悉的武林门派。
晏修白只是长歌门道子门下很普通的一个弟子,武功他不是最好的,医术也不是最拔尖的那个,充其量也就画画方面比其他师兄妹们强了一点,他不明白,怎么就让他赶上这种他一点都不想要的奇遇了呢?!
他只想回去!
虽然师祖严厉了一些,师兄妹们无趣了一些,青月师傅有事没事就神神叨叨的,可他还是想回去。
这里不是他的家。
然后那个自称系统的东西就表示,想要回去就要完成任务,他是忠臣良相系统,而他的任务就是辅佐帝王,体恤百姓,成为名垂千古的一代贤臣。
贤臣良相他见过的有不少,毕竟长歌门就是贤臣良相们的隐居之地。
诗仙李白、诗圣杜甫、诗佛王维,还有做过宰相的张九龄,哪个不是名传千古的名臣,长歌门也素来以匡扶社稷为己任,可晏修白却不是其中之一。
他或许是长歌门中最懒散之人了,他从没想过要做官,更别说什么匡扶社稷,名留史册了,生平所愿唯有一人一琴,走遍江湖,画遍美人而已。
而那些有此志向的师兄妹们没穿,偏偏让他这个毫无意向的人碰上了这么个奇遇,世事荒诞,莫过于此。
虽然做官什么的非他所愿,但这毕竟是唯一的机会,所以就算再难,他也会做到。
他想回家。
晏修白起身,就着烛光开始拟定一些未来的计划。
陈嵊县的问题很多,而最重要的两个却是,匪患和贫穷。
很多东西,他只有书本理论知识,但真正动手实施和纸上谈兵是两回事,这一点他很清楚。
晏修白并不是个没有自信的人,但也不会过分自傲,慢慢的摸索,实施,这和作画不同,是不能一触而就的事情。
等到他再次躺回床上,已经是半夜时间了,朦朦胧胧中听着嘎吱的轻响,他决定,明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一张新床回来......
第6章 琐事
晏修白到底还是没能去买来床,次日一大早,他就被拉去处理公务了,虽然陈嵊县是个小县,但堆积了整整半年的公务处理起来还是让人累得够呛,晏修白几乎在县衙泡了半个月的功夫,才勉强将所有事情处理妥当,顺便将陈嵊县的一些情况大致弄了个明白。
陈嵊县的问题不少,越是了解越是让人头疼让人头疼,要不是有个要回家的念头苦苦支撑着,晏修白现在都要打退堂鼓了。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他只是个小透明,每天只需要抄抄书发发呆,顺便去赏个美人听听朝堂上那些八卦就好,哪有现在这么纠结的,直到这个时候,晏修白才想仰天长叹,当官什么的一点都不好玩,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喜欢,削尖了脑袋的往上爬!
等到他好不容易将积累下来的公务处理完,正以为可以松口气的时候,县衙门口的鸣冤鼓就响起来了。
这几天那张安静了半年的鼓已经响了有十多次了,晏修白都已经习惯了,他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连官服都没穿就去了前堂。
按理说,县令为一县之长,管理全县的行政军事,手底下不多不少也要有一批人,比如说主薄、县丞、县尉等等,可轮到晏修白头上,除了赵胜这个总捕头,还有底下十几个大字都不认识的捕快之外,就没什么人了。
这简直不科学。
这个县能坚持到现在也是个奇迹了,晏修白猜测,估计是太穷了,连那些匪贼都不愿意来抢这么个穷县。
晏修白这个新来的县令并没有什么架子,总是挂着一副笑脸,很快就和底下的人相处融洽了,而后,关于新县令平易近人的话自然而然的就流传了出去,也因此,前来衙门告状的人渐渐的就多了起来。
一开始晏修白还以为是什么大案件,比如说什么深夜抛尸,离奇命案,他都准备好大展拳脚一番了,结果却是某人家的牛不见了,某人怀疑某某人偷了他家的牛,某某人不承认他偷了某人家的牛这种坑爹事情。
晏修白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
在处理了十几起类似的事情之后,他已经麻木了,彻底化身为专门解决家庭伦理邻里纠纷的妇联主任。
身为一个爹的尊严荡然无存......
今天也没例外,在听了老大娘小半个时辰的儿子如何如何不孝之后,晏修白明明已经不耐烦了,可脸上却还保持着优雅的微笑,然后他微笑着让人赏了不孝儿子二十板子,在老大娘惊恐的“我只是想让大人教训教训他,让他以后对我好点,没想打他”的话语中冷森森的露出两排白牙。
他这个人虽然看着好说话,事实上也真的好说话,可还是有点脾气的,正好撞到他枪口上的人不虐一虐,发泄一下,怎么也对不起自己十几天下来的胸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