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你替本宫找宫中最好的工匠,镶好这块玉佩”,端若华挺了挺背,声音清冷,衣袖滑落,探出的手中,捧着一方丝绢,并未转身,只是手往后伸了过去,云倾立刻上前,接了过来,感觉到丝绢中碎成数块的碎玉,迟疑半刻,终是按捺不住,开口道,
“玉碎难补,纵是镶好,亦无法如初”,
端若华背影微颤,喃喃道,“无法如初”,“竟是无法如初…”,“金销玉碎,不能两全”,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念君情意只如初,君心已托作她处,顾我形骸已非旧,青玉碎尽难如初。难如初。
清心池波光粼粼,池边种满了青翠的苇叶,水气晕染,混着菱花的恬淡香气,散于风中。清心池,是当年端若华取的名字,每当她心生烦忧时,便时常来此处,清心二字,意为清尽心生烦忧愁思,洗尽心生痴怨贪嗔,清淡修身,不妄求,随缘意。
只是如今,望着湖水中倒映的人影,双眸恸哭后的红肿,脸色苍白,神情凄苦、悲凉,她竟沾染了心魇,入了魔障,心生贪念、执念、妄念、痴念,清不了心,断不了情。
端若华一袭白衣,满满的月光如水泻下,漆黑的青丝流光熠熠,那么沉静,如浸在清水中的翡翠琉璃,光阴如水,洗去层层浮华,留下如亘古般久远的,孤独清寂。
“那些疏离和防备都丢了罢,有我守着你”,昔日的话语还响在耳畔,最终却换来了“放我走”,
你曾说会守着我的,可是我丢了疏离、丢了防备,将自己完全交在你手上,换来的却是遍体鳞伤,这便是你要的结果么?
爱不得,恨不得,舍不得,伤不得。曾经拥有了,刻骨铭心了,也该知足,该放手了。
原来最终,仍是一个人了。
若不是夜风偶尔吹起的翻卷衣袂,那伫立如磐石的身影,仿似经历沧海桑田,仿似过了千万年,也未曾改变,明明动也未动,却萧索得令人心酸。
青笙走近时,这背影就落入了眼中,月光下的池水倒映着孤寂的瘦削身影,她心里莫名一痛,几乎不能呼吸,酸楚灼热了眼眶,眼前却闪过了青竹惨白冰凉的脸。
千方百计,千回百转,我们终究,再也回不去了。
她欲转身离去,脚下无意踩着颗小石子,嗒地一声,惊动了那人,端若华缓缓转身,回眸而视。
月白衣衫,清冷容颜上,如水的眸子拢上夜里的凉意,染上了清心池的平寂,疏离、防备一如初见,月光下两人的身影那么近,却恍如从未相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是误会,或是彼此欠缺默契
从前情浓如酒,却遇着防卫
今天的你,已是铅华尽洗
回我身边,不过我当初的爱已渐逝
滴着泪,问什么因素错误计
情人能重逢,心却未获连系
今天的你,已像完全陌生
就算始终不变,一般的美丽
情已逝,你当初伤我心令我悲凄
不得不放弃柔情,何时已消逝
没法可重计
情已逝,你当初一带走便再不归
虽今天再遇你,浓情仍然似水逝
从前莫再提
自那日后,两人便陷入了沉默的僵局,端若华仍是让青笙在旁随侍着,却是视线游离,不言不语,仿若当她似空气般的不存在。青笙也不愿开口,见得她若是要写字作画,便上前研磨,若是她在饮茶,便上前蓄满,若是她下棋,便铺好棋盘。
有时,只是一个眼神,她便能知她所想,提前把事情都做好,站在一侧,不言不语。
纵是沉默不语,互不交谈,二人间却仍是默契,彼此小心翼翼地守着那条界限,不再逾越。
云倾在旁看在眼里,愁在心里,眉头成日紧蹙着,只是叹气不已。
终究,就算她再是抛下情愫,掩了心思,仍是不舍得放了她,便是要用余生与她耗下去么。
作者有话要说: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趁机
长宁宫,位处偏僻的冷宫,寂静、萧条,偶尔传来女人凄厉的叫声,偶尔又是嘤嘤的低泣声,孤寂扯得人心窝发疼。这里埋葬的是,备受冷落的后宫女人们,如花的容颜,似水的华年,每盏孤灯下,每个角落里,都流淌着一个心酸的故事。
没有人气的地方,风势总是颇大,呼呼地吹着,肆意刮过每一处。屋外树木随风摇曳,在惨白的月光下,投下了乱枝蔓条的影子,令人心悸、生怯。
隐隐的咳嗽声从屋中传来,桌上烛火摇曳,喻月汐躺在床上,着月白里衣,披散着发,青丝如水,铺在枕上,衬得小脸苍白,唇无血色。
吱嘎,门被推开了,灌进来一股劲风,来人急急转身,将门拴好,又查看了下窗户,见得不漏一丝风入内,才双手捧着药碗,小心地端到床前,看着那一脸形容憔悴的病人,眼中透着心疼。
瞬间便被浓郁的合欢花香层层包裹,喻月汐不用睁眼,亦知道来人是谁。
“月汐..起来..喝药了..”,呢喃慵懒的声音唤来,竟让人心中忍不住一软,喻月汐睁开眼睛,仍是那一袭樱红烟罗软衫,头上簪着红珊瑚,衬得烛火下的容颜妩媚动人。只是素日里总是服帖的发髻,此刻竟有几丝垂落额间,白皙小脸上亦是有些灰渍,显得有几分狼狈,可真不像平日里总是妖娆精致的她。
林湄儿扶着喻月汐坐了起来,替她将被子拢严实了,才软软说道,
“这药我熬了两个时辰呢,趁热喝,病才好得快”,纵然是交代的话语,低沉沙哑的嗓音里仍是带着说不清的诱人,听得让人心里一酸,喻月汐眨了眨眼,眼眶有些红,生病时,人果然变得脆弱了。
“怎么?感动了?感动了好,感动了便以身相许罢..”,林湄儿冲她抛了个媚眼,小舌轻舔嘴唇,贝齿轻轻咬住下唇,桃花眼斜斜看来,眼眸如波,看得喻月汐红晕染上耳梢,面红耳赤,不由睁大了眼睛,狠狠地瞪着她。
那人却无视她的眼神,端起碗,盛起药,轻吹了下,纤手送到她唇边,喻月汐启唇,轻抿了一口,入喉的苦涩滋味,令她眉头紧蹙,鼓着嘴,忍不住便要呕出来,
“不准吐,我好不容易煎好的”,林湄儿见得她欲吐,葱白的手指,堵在她嘴唇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喻月汐有些想笑,她想说你怎么瞪人的时候也像在抛媚眼,但是她没有说出来,她只是着急地弯下身子,对着床下的铜盆将黑色的药汁吐了出来,还干呕了几下,眼眶湿润,脸色发青。
林湄儿哼了一句,转身给她递过茶水,漱了漱口,又取过打湿的丝巾,替她擦干净嘴,扶着她坐下。
“有那么难喝么?”,林湄儿看看碗里的墨黑药汁,嘟囔了一句,喻月汐拼命点头,扁着嘴,表示再也不要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