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旧春光(出书版)(30)+番外
放下帘子,我闭上眼睛,想起吴姨。
她当初知道我舍不得钟尘,那样愤怒,若她知道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坠儿,与钟尘的重臣有些暧昧,不知她会有什么想法?
我并不打算告诉吴姨,心里却觉得很遗憾,坠儿年纪这样小,又这样纯真,会喜欢上龙辰,也并不是不可理喻的事情,我虽不知道龙辰真实目的,却相信他绝不会单纯如坠儿,我早该想到这样的事情,早就不该让坠儿出面去摆平龙辰。
幸亏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等晚些再找坠儿儿谈谈,应该有挽回的余地。
我满怀心思地坐在轿子上,过了很久,终于听见皇宫外大门开启的声音,接着是大门关上的声响。
我一路上都时不时地掀开帘子,发现外边一如平常地平静,没有任何异常。
越是这样,越让我心中觉得不安。
等到宫中,更是一如平常的安静,我原本以为会有大臣频繁请示见面,想表达一下对钟尘的关怀,但我惊讶发现,我和钟尘进宫之事,静悄悄的,没有任何迎接的排场,似乎是一件要隐瞒的事一般。
好不容易到了宫殿里,坠儿伺候着我洗澡。
我浸在热水中,思绪平静了一些后,我道:“坠儿,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你知道什么,全告诉我。”
坠儿一边替我搓背,一边道:“啊?我其实也什么都不知道,之前,我和龙辰都在乡下,玩得挺开心的,之后龙辰接到消息,说你们坠入山崖,就带着我回来了。一路上都在赶路,什么也不能打听,然后,就是刚刚了,我们到了没多久,那些侍卫就发现你和皇上了。”
我皱眉道:“那,你们在赶路的时候,民间没有什么异象吗?”
坠儿道:“对哦……虽然乡间十分封闭,但关于天象的事情,按理说是可以传到那边去的,毕竟百姓可都是很迷信这些的!但……但根本没有……我以为是因为乡下消息封闭,所以也没太在意,现在一想,是很奇怪。”
我瞪大了眼睛,道:“快,现在帮我穿衣,随便叫个跟着去了祭祖仪式的宫女来来!”
坠儿见我的模样,吓了一跳,连连点头,给我穿好衣裳,飞快地出去找人了。
没一会儿坠儿就领着个宫女进来,我坐在屏风后。
她估计很惊惧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被皇后召见,哆哆嗦嗦地道: “皇……皇后千岁。”
我道:“起来吧。”
“谢皇后。”
“你是一同出行祭祖的宫女之一?”我道。
“回皇后娘娘,是的。”
“你知不知道,本宫与皇上,坠崖的事情?”
“知……知道。奴婢十……十分担心,唯恐皇上与皇后娘娘您有什么事。”她哆哆嗦嗦地拍马屁,“好在皇上与皇后娘娘吉人天相,没一会儿就被找到了。”
就连坠儿都发现了不对劲,她道:“没一会儿就找到了?!”
那宫女吓了一跳,道:“对……对呀,怎么了……”
我道:“没什么,继续说!”
她道:“说……说什么?”
“继续说,没一会儿,本宫与皇上就被找到了,对不对?”
“对,对……”
“嗯,说得很好。然后呢?你描述一下,之后的事情。”
那宫女大概更加疑惑了,但还是道:“然后皇后娘娘,您和皇上就一路平顺地上了山,在太庙完成了祭祖仪式……”
“我看起来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皇……皇后您大概是为天下百姓担忧,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大概在很努力地想措辞。
“那本宫问你,最近这几日,民间可太平?”我深吸―口气,道,“别拍马屁,知道什么就直接说什么。”
那宫女道:“太……太平,就是,发生了一起小小的农民暴乱,不过,很快就镇压了。哦,还……还有,发现了一块麦穂形状的古玉,民间都在传说,是因为皇上是个好皇帝,哪怕差点坠崖,都完成了祭祖,老天爷开心,奖励这块古玉,明年庄稼收成一定会很好。”
坠儿已经是目瞪口呆。
我扶着额头,道:“行了,下去吧。”
那宫女忙不迭地跑了。
坠儿吞了口口水,道:“怎……怎么会这样……”
我忽然觉得好笑。
钟尘啊钟尘。
算你狠。
我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钟尘会这么轻易放你走?他大概早知道我们有计划,他只是将计就计。他不知道我们具体的计划是什么,但毫无疑问,只要准备两个替身,就一定能行。发生什么亊,都起码可以保证祭祖仪式如期举行。而祭祖,除了带上皇后之外,是可以带一个宠妃的,按理说,他应该带曲魅。我本以为,他是因为我师傅的事,不想带曲魅与我见面,可我刚刚才知道,原来,曲魅就是我替身。那假皇后不说话,当然不是心情不好,而是根本不能说话!”
坠儿道:“怎……怎么会这样……”
“暴乱被镇压,天象被篡改,钟尘,你什么都想到了?”我低声喃喃,像是被人狠狠地捶了一拳。
在大家看来,钟尘根本没受困山谷,一切照旧,所以原本设定的让吴姨他们发动暴乱起个头,激发其他人贼心,让各地起义不断的事情,根本无法完成。祭祖之事既然如期完成,那天象被纠正过来,更是轻而易举!
这一系列的计划通通失败,我额上已经有些汗水,我唯一不懂的是,既然钟尘安排了替身,吴姨她们该和普通百姓一样知道“钟尘”根本没亊,那起义根本不该进行!为何却还是照旧进行了起义?我们能有多少人,怎么能和钟尘的人抗争?
当然,最可笑的还是我。
在谷底那一天一夜,我和钟尘约定,不理外界之事,只当一对寻常夫妻,我却一直在觉得愧疚。
那事实上呢?
原来都是假的。
钟尘什么都知道。
我原先还奇怪,为什么那侍卫那一推,会那么刚好,将我也给推下去。想来是那侍卫的随机应变,山谷可以困住钟尘,也可以困住我。
不,我甚至怀疑,在我发病,在山洞中痛苦的时侯,钟尘外出,并不止是寻找木柴。虽然山路崎岖,但要找我们,如果用尽全力,怎么也不要两天!那些侍卫一定很早就和钟尘联系上了,但既然外面一切平安,钟尘自然乐得以山谷继续困住我。
钟尘那样的人,从来没在乡间生活,能摘到果子倒没什么,可那么快速度,就带回鱼,还两次都是,现在想来,必然是那些侍卫帮他了。
只恨我这副没用的身子,连动也动不了,钟尘在外面和属下商量着,要镇压暴乱,商量着一切的时候,我还傻傻地在山洞里等着钟尘,等他回来,乖乖地躺在他怀里。
钟尘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吧?
自以为掌握了一切,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我简直要被我自己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