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但玛丽苏(52)
他们会作何反应?
会暴露吗?
明天的庭审会有困难吗?
怎么办, 想想办法。
我的脑中有这样的声音, 但这个声音却像是陡然松下的弦,不再着急与激动。
四肢的冷意让血液都凝固了, 一并将我的思绪也冻住。
我也激动不起来了, 力气在逐渐抽离,连站着都很难。
时间在此刻无限延长, 几秒钟还是几分钟已经不再重要, 我已经到达极限。慢慢的, 连着急与焦虑此种情绪都变得陌生,我好像身处一个怪诞的世界里。
活着, 真的好难。
良久又或者是不久后,蒙德道:“你怎么了?你现在看起来脸色很差。”
我张开口,声音嘶哑至极,如砂石作响,“蒙德先生,请回吧。”
蒙德诧然道:“什么?”
“我向您撒谎了,方才,我去见了一个对我十分重要的人。”我道:“他无意之中,知道了这份案件的事,然而他并不信任我。就像所有人一样,在虚假的案情背后推测出一个结论,再用结论倒退在我的身上。”
“这并不怪他,但我又能怪谁呢?怪我想要得到一个公平的判决吗?”
我问道。
蒙德愣住,像是被我搞糊涂了,“这和让我回去又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他伤害了我,却因他本人的身份和背后的势力,所以我甚至还要夸赞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是吗?”我捂着额头,身体几乎支撑不住地摇晃起来,“因为这是一桩不适合披露的丑闻,所以加害人死了便要为他粉饰,受害者想要伸张正义就要先学会屈服。蒙德先生,我不理解世界为何是如此运转的,体面就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吗?”
“可是这件事本身便是丑闻,它暴露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对你也是。”蒙德终于理会了我的意思,又道:“你还年轻,性格又单纯,不适应这种事很正常。而且你总不能现在拒绝我的,不然明天你难道要将真相诉诸于众?五城的民众不会信任你的,军团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苦口婆心地劝慰。
我已经听不太懂他的话音了,胃部一阵阵的酸水上涌,喉咙总觉有什么吞咽不下去。我又道:“他们一开始就不打算放过我,前几日,他们便试图抓捕我。我几乎逃到了五城边境,为了活下来一直在打黑工,那时我总觉得,熬到庭审结束就好了。”
“现在我只觉得,会是如此吗?”
我说完这句话,终于有些站不住了,往后踉跄几步。
蒙德眼疾手快地拽住我的手,我好容易站稳,胃部再次翻涌。
“呕——”
双手支撑着膝盖,我俯下身干呕几下,眼前完全被黑暗吞噬。周边的一切全然旋转起来,风声空旷得吓人,我恍惚中听到“咚”的一声。
紧接着,背部转来震动,面前的光景转换
我先看见一片夜空,黯淡的星星挂在夜空,仿佛在朝我眨眼睛。
我也努力眨了下眼睛,然后再也睁不开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已经到极限。
艾什礼,希望你这次也能聪明一点猜出来什么。
莱纳特,算了,你老实点就行,听不懂也没事。
意识逐渐消散,我的思绪也模糊起来。
累死了,歇会儿。
再次睁开眼时,四肢的酸痛让我喉咙里忍不住溢出声□□。
蓝色的微光让我的眼皮有些怔忪,我有些无力,向窗外一看,却看见厚重的窗帘。缝隙之间,似乎有隐约的白光。
我有些茫然地向四周环视一圈,然后看见了手边的卷毛脑袋。
他被我的动作惊醒,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睡意朦胧地看我。几秒后,他瞪大眼,面上浮现信息,两手抓住我的手,“你终于醒了!”
“我怎——咳咳咳,怎么了?”
比我的话音先跑出来的事咳嗽。
莱纳特立刻给我递上一杯水,道:“医生说是低血糖还有激烈运动损伤,现在已经给你注射了药剂,说无不适就可以离开了。但医生还说……你注射了信息素抑扩剂,这是为什么?”
和针对情热期的抑制剂不同,这是在几分钟内迅速抑制信息素发散的针剂,持续时间较短且副作用大。
“蒙德厂长呢?”我没有回答,只是问,“我睡了多久?”
“三个小时。父亲他回酒店休息了,我是偷偷溜出来看你的。”莱纳特顿了下,又道:“你现在好点了吗?好点的话,我带你去找父亲。”
莱纳特摸了摸耳垂的耳钉,低声道:“还有八个小时,庭审就要开始了,你们还有时间。”
还有时间对口供吗?
对个屁,艾什礼不解决什么都是白搭。
我看向莱纳特,又笑了下,道:“你脸上有伤,怎么了?”
“有吗?我明明没被他打到啊!”莱纳特立刻担心起来,拿起终端照,“在哪里啊,我怎么看不出来?”
“你仔细看看,不觉得眼睛下面有点青吗?”
我问。
莱纳特瞪大眼睛,观察了几秒,“好像是真的,真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黑眼圈谁没有,没有现在还不睡也有了。
我又问:“你和谁打架了?”
“表弟。”莱纳特有些烦似的,“我跟他就没有合得来的时候,他总是欺负我。”
他有些委屈,又握着我的手,用脸蹭了蹭,殷切地看我,“他是大法官家的孩子,在酒店里碰到了,他就直接说我们这是在颠倒法律公正之类的。反正说话很讨厌。”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用拇指揉了下他的脸,“没事。对了,我还没有和你解释事情经过,礼物也没有送给你……”
“不……不用解释了。”莱纳特摇头,“当时我在附近,父亲送你去医院时,我问他了。他告诉我了。”
“只有你和蒙德厂长吗?”我笑着道:“把我抬过来也太费劲了吧。”
莱纳特拉着椅子,向我更凑近了些。大半个身体压在床边,他带着点笑,探头够来,用脸去追我的手,“当然啦。”
当时有没有亲密举动呢?
艾什礼看到了多少?
他彻底离开了还是在附近呢?
许多问题萦绕在我的心头,但若有似无的消毒药水也好,还是病房内微蓝的光也好,又或者是激烈奔跑与思考的后遗症也好……我现在十分平静。
我起身下床,走到床前,两手抓住窗帘。
“哧啦——”
窗帘被拉开,凌晨的天空微微有了亮光,但仍是一片厚重的压下来的阴翳。
我打开终端。
只有蒙德和艾什礼发来的消息。
看来斐瑞现在还没醒。
[蒙德:你醒来联系我吧,庭审这件事不是这么轻松能解决的。]
[艾什礼:你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我自己会查。]
很好,你的主观能动性很强!
无论如何,明天的庭审起码不会死得这么快了!
“你为什么又在看终端?”莱纳特走到我身后,面色有些不满,却又想亲近我,“对了,你说的礼物呢?快给我,快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