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悄悄给自己打气,准备随便找个话头跟云廷说上几句话,打破坚冰。
昨晚两人还其乐融融一块儿吃饭呢,他觉得应该算朋友了吧,今天就把云廷得罪了,那一张脸冷的,所有人退避三舍。
然而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云廷已经起身走了出去。
景年:“……”
他丧气地用脑门磕了一下书案,怏怏地趴在桌上,脸贴着书案发呆,心里也有几分委屈。
到底怎么了嘛,早上还好好的,给他束发呢,他当时没注意,后来想想,云世子人可真好,他是除了他阿兄,第一个给他束发的郎君,连他阿爹都没给他束过发。
所以越发不愿意跟云廷疏远,可他挨了打回来,云廷就冷着脸,也不是说不搭理他,他同他说话,云廷还是会回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简短至极,每一个字都透露出他在生气。
正郁闷着,肚子咕噜噜叫起来,景年更难过了。
他好惨哦!
书箧里有饭团,很想吃,可是想到这是云廷给的,好像又有点儿别扭。
“嘿!”旁边云廷的空位子,突然坐下来一个人。
景年把贴在桌案上的脸换一边,看见是卫绍武,不感兴趣地又换了回去。
“唉我说,陆小五,你对兄长就这个态度?”
景年嘟囔:“那你要我怎样嘛,起来给你行个礼?”
话音刚落,肚子又咕噜噜叫了两声。
景年右手垂下去,按住自己叫个不停的肚子,别叫了啊!
卫绍武嘿嘿直乐,景年偷偷翻了个白眼,没见过饿肚子的人哦?
卫绍武说:“你叫一声‘好哥哥’,哥带你去吃东西。”
他觉得可真有意思,他这样三天两头触犯监规的挨打就算了,景年这样的好学生竟也挨罚了。
“不叫。”
景年心里那点儿纠结立刻没了,单手打开书箧,摸出来一个饭团。
卫绍武:“……你都迟到了,还记得给自己带饭?”
景年不回他,拽了他一下:“给我挡着。”
在堂里吃东西是不许的,让斋长瞧见,倒不至于集愆薄上记一笔,但肯定要斥责两句。
不过还是那句话,没被逮住就不算违规,国子监还不许饮酒呢,照样有监生将酒水偷渡进来,装进水袋里喝。
卫绍武嘴里嘟嘟囔囔,还是老老实实挺直身子,给景年做遮挡。
这位置是云廷选的角落,偏得很,卫绍武在外头一挡,严严实实,景年剥开油纸开始啃饭团。
饭团是冷的,好在现在天渐渐热起来了,吃点儿冷食也不算什么。
云廷家下人送来的米饭,稻米品质很好,吃进嘴里,口感软弹,甜滋滋的,空口吃米饭也不会觉得寡淡。
而且饭团里面,景年还裹了小酱菜,咬到一点儿,特别提味儿,好吃极了。
他越吃越快,脸颊包着米饭,一鼓一鼓,吃得十分认真投入,看起来就让人觉得这个饭团十分美味。
卫绍武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你这饭团哪来的,还有吗?给我一个。”
他早上也没怎么吃,虽
然可以让家里下仆送餐过来,可仆役进不了国子监,他得自己去门口取。
国子监多大啊,早上还有堂会,他取了饭吃了再回来,最起码得比旁人早起两刻钟,怎起得来。
所以他们早上要么在会馔堂对付两口,要么干脆不吃,中午晚上吃好的,再来顿夜宵。
卫绍武今早就是在会馔堂吃的,早上那个饭真是,不如不吃。
偏偏监里的规矩,不可问膳,不可斥责鞭笞膳夫。
听听,卫绍武怀疑,是不是以前有监生实在忍不了会馔堂膳夫的做的饭菜,将他们鞭笞了一顿,否则怎会出这样的规矩。
总之,他早上没吃好,现在看景年啃饭团啃得津津有味,肚子也跟着叫了两声。
景年闷笑,刚还笑话我!
笑完了,不待卫绍武生气,又从书箧里摸了个饭团给他。
卫绍武看景年吃,勾起了馋虫,接过饭团立刻剥开油纸咬了一大口。
可能是因为确实饿了,卫绍武觉得这个饭团特别好吃,大米饭竟然也能这么好吃?!里面的小酱菜,更是点睛之笔。
他两口吃下一大半,要不是景年饭团捏得大,他两口就吃完了。
“这饭团哪来的,味道真不错。”卫绍武又问了一遍。
景年吃尽了一个饭团,将油纸揉成一团包好,掏出手帕擦嘴擦手,不小心碰到伤处,疼得龇牙咧嘴。
听见卫绍武的疑问,不由笑道:“云世子给的。”
“咳咳……”
卫绍武一下子被呛住了,拍着胸脯咳了好几下才缓过来。
他两眼咳出泪,泪眼朦胧地看着景年,一脸不敢相信:“你开玩笑的吧?”
景年一摊手:“骗你做什么,不然我哪来的饭团,我又没叫家里送饭,这总不能是会馔堂做的吧。”
卫绍武:“……”
一时间,手里的饭团都没那么香了。
景年憋着笑:“二哥,云世子家的饭,好不好吃?”
卫绍武眉头一皱,左右看看,云廷这不是不在嘛,不慌不慌。
他将剩下的饭团囫囵塞进嘴里,嚼吧嚼吧,乐道:“你别说,还真挺好吃。”
没想到啊,他竟然还有蹭到云世子家饭的一日。
越想越觉得得意,卫绍武说:“还有吗?再给哥来一个。”
景年摇头:“没有了没有了。”
“我刚分明看见你箱子里还有俩,快,再给哥分一个,哥下回请你吃酒。”
卫绍武不依不饶,能吃到云世子家的饭,机会可能就这一回了。
而且那饭团……卫绍武咂咂嘴,味道是真不耐啊。
景年只好再给他掏一个,卫绍武美滋滋啃着饭团,这回不大口吃了,细嚼慢咽,仔细品味。
他吃着饭团,看景年捧着红肿的左手吹气,怪可怜的。
“你以前不是在书院住过,怎还没习惯自己早起?”卫绍武忍不住问。
他们这样的人家,平日早晨都有丫鬟来叫,若是无人叫,睡过头是常有的。
可景年不是在书院住过,应该已经习惯了自己早起。
景年盯着自己左手发愁,不晓得十天这手能不能好,要是不能好,回去让阿兄阿姐瞧见,丢死人了。
听见卫绍武问话,他头都没抬:“早起是能习惯的吗?我那时候每天早上,舍友一定能让我醒。”
他跟那家伙关系又不好,那人就是只要自己醒着,别人就甭想睡。
他早上起床,一定弄得霹雳乓当响,景年就是想睡也睡不着。
可云廷不一样,他早上什么都收拾好了坐那看书,景年愣是一点儿动静都没听见,显然是顾忌到他在睡觉,云廷将
所有动作都放得极轻。
遇见这样的室友,真没什么好说的,总不好怪人家太贴心对吧。
想到这些,景年心情变得低落:“二哥,云世子好像生我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