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了衣裳,崽崽白嫩嫩的小身子上伤痕更加明显,抹了药水的地方不能碰,看得人心疼不已。
给景年擦完,就着这盆水让小脏孩儿先洗一遍,没有淋浴,烧水不方便,景风都用过小外甥用过的水洗头,因为还得洗第二遍。
男孩僵立着不肯动,装作听不懂景风的话,景风笑眯眯道:“是嫌弃这水年宝用过的吗?我再换一盆。”
崽崽瞪圆了大眼睛,看着男孩儿,脸颊红红,很小声地解释:“我、我不脏。”
男孩儿瞪了景风一眼,进退两难,既不想当着这些人的面脱衣服,又不想让景年误会他嫌弃他。
他在山中长大,倒不是不好意思,而是脱了衣裳入水,如果遇到危险很难立刻做出反应,下意识会排斥让自己身处这种境地。
但他确实没办法拒绝景年,看不得崽崽难过,最终纠结半晌,冷着脸脱掉衣裳坐进澡盆里。
他的旧伤在肩膀上,已经开始结痂了,倒不影响洗澡,避开伤处就行。
景风取了条毛巾过去,男孩防备地看着他,一脸排斥,景风无奈,把毛巾递给他:“行,你自己洗。”
“我!我可以给哥哥洗。”刚被妈妈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服的崽崽积极举手。
哟,都叫上哥哥了,这孩子,倒是自觉。
景风问他:“你怎么知道他比你大?说不定是弟弟。”
景年鼓了鼓脸颊,声音减小:“我、我比他矮……”
景风忍着笑安慰:“我们年宝还小,多吃饭就长高了,你看舅舅这么高,外甥像舅,以后年宝也是个大高个。”
景年听得美滋滋的,憧憬地看着舅舅,顶着一身伤,小脸儿已经笑开了,好哄得很。
景风心头一软,摸摸小外甥脑袋,感觉有人在盯着他,一扭头,澡盆里坐着的男孩,盯着他的手一脸凶相。
景风觉得好笑,这孩子真跟个狼崽子似的。
不过好歹救了他家年宝,所以景风对他的容忍度很高。
景云见那孩子拿着条毛巾干搓,递了香皂过去让他用,男孩不接。
景风摇摇头:“年宝,你教教哥哥怎么洗澡,舅舅去拿把剪刀,给他剪剪头发。”
这孩子头发太长了,乱糟糟地,洗也不好洗,不如剪了再洗,回头找个理发店,再重新修一修。
景年从小板凳上跳下来,一动,扯到身上的伤,疼得想哭。
可是他还有任务呢,瘪了瘪嘴忍下眼泪,挪到澡盆边蹲着,景云连忙把小板凳给他搬过来。
“哥哥,洗澡要先用这个香皂,香香的。”
景云递过去他不愿意接,景年递的他却没办法拒绝,按照景年的要求,在身上打了一遍香皂。
小孩子胳膊短,后背有些地方涂不到,景年积极地要帮忙:“这里没有涂到,哥哥我帮你!”
景云连忙拦住他,崽崽胳膊上、手背上也有擦伤,不好沾水。
奇妙的是,大约因为男孩也不说话,景云的手语他能看懂大半。
他躲开景年的手,景年不依不饶:“哥哥,这里、这里没有涂到……”
男孩把香皂递给景云,景云惊讶地接过来,试着伸手帮他,虽然浑身僵硬,但这回他没有坚决地排斥景云。
景风拿着剪刀进来,看见这一幕,不由挑眉,这是发生了什么,他姐这么快就收拢人心了?
不过也好,景风等景云帮男孩搓完背,把剪刀给她:“姐,你帮他把头发剪了吧,剪了好洗。”
这回男孩儿又不干了,警惕地看着那把寒光闪闪的剪刀,怎么都不肯让景云拿着它碰自己脑袋。
景年很理解他,他也不喜欢剪头发。
景风好笑道:“不让她给你剪,只能让年宝给你剪了,你想好。”
年宝连筷子都拿不利索,给人剪头发,想想都觉得离谱。
但是男孩儿毫不犹豫选了景年。
景风:“……”
景云比划:“年宝不会。”
景风哼笑一声:“没事,我俩看着,他自己选的。”
剪刀转移到了景年手里,景年无措地捏着剪刀,求助地看向舅舅和妈妈:“我不知道怎么剪……”
“剪短就行。”景风试着伸手,提起一缕男孩的长发,比划着让景年落下第一剪。
只是这样倒也简单,景年剪了几下,胆子渐渐大了,很容易嘛。
他两只手握着剪刀,在舅舅的指点下,只管咔嚓咔嚓,还蛮好玩的。
十分钟后,看着面前的狗啃发型,景云别过脸,景风直接笑出了声。
“我去给他换盆水。”说完起身出去笑了。
景年惊恐地看着男孩,眼泪要掉下来了,结结巴巴道歉:“哥、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男孩不明所以,晃了晃明显轻了很多,有点儿不习惯的脑袋,轻轻摸了摸崽崽眼角。
一句话都没说,景年奇异的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让他别哭了。
景年抽泣一声,抹了抹泪,努力扬起笑脸。
哥哥真好,要是他头发被剪成这样,他一定会很生气的。
景风提了热水过来,让男孩先出来,给他换了盆干净的水再洗一遍。
这么换了三次水,庄红娟晚饭都做好了,男孩搓得浑身泛红,终于给他洗干净了。
景风惊讶道:“这孩子长得还挺好看。”
有他家小外甥这个漂亮宝宝天天洗眼,景风的审美提高了一大截,他都说好看,这孩子是真生的好。
跟自家崽那种精致秀气的长相不同,这孩子剑眉冷目,鼻梁高挺,眉眼轮廓有点深,带着三分野性,哪怕年纪尚小,也不掩那种锋锐的帅气。
景云赞同地点头,景年是个夸夸崽,看着男孩两眼亮晶晶:“哥哥好看!”
他本来就喜欢这个哥哥,现在看到他长得这么好看,更喜欢了,拉着他不撒手。
景云去拿了一套景年的衣服过来,这孩子比景年高大半个脑袋,体型大一圈,但景年有几件衣裳是景风在网上买的,尺码不准买大了,想着以后能穿就没退,正好拿来给这孩子穿。
景风看着男孩自己抬手擦头发,忍不住问:“你脖子上挂着的这个是什么?”
起初男孩脱衣服,他就看见了,这孩子脖子上挂着一个东西,麻将块大小,约莫半厘米厚的样子。
男孩儿没搭理他,景年学舌:“哥哥挂的什么?”
男孩儿停下擦头发的动作,抬手把脖子上的东西取了下来递给景年。
景年也不见外,接过来摸了摸,高兴地举起来给景风看:“舅舅,有字!”
是他不认识的字呢。
景风这才看清楚,是块黑色的木牌,大约是木头吧,他辨不出这种材质。
挂绳也是黑色的绳子,混编了……这亮晶晶的,金丝?
“舅舅,这是什么字?”
景风凝神细看:“宗廷?”
有点古怪,难道这孩子不是被遗弃的?
他问男孩:“是名字吗?”
男孩静静看着他,景风无奈:“不知道你叫什么,不好称呼,就先当这是你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