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啸狂澜(怒焰)(68)+番外
“……”听了这话,卢瓒就知道自己逃生无望,而且他已经签了那血契,不管天涯海角,冯渊一干人都能找到他。
在地牢里的这十几天,卢瓒想了许多,与季连如意荒唐了四年,全部的宠爱都给了他,忽略了自己身边的亲人。如今最让他放不下的,是他的妻妾儿女。
“师父……徒儿求您一事……”
于是当刘崇派人半夜抄了卢府的时候,发现里面竟人去楼空,家中的钱财也被带走了大半。
刘崇怒不可遏,当夜便令人拷打卢瓒,几乎是用上了十八般刑具,将他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身上再没一块完整的皮肉。
“呵呵呵……”浑身是血的卢瓒毫无生气地被高高吊起,嘴里却发出了鬼魅一般的轻笑。
“我让你笑!我让你笑!说!你的钱财都去了哪里!”刘崇手下一员大将正在用满是针刺的皮鞭不留余力地往卢瓒身上打去,可卢瓒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仍然嗤嗤地笑。
直到卢瓒嘴里再也发不出声音,那光着膀子露出一身纠结肌肉的施刑人才停下来走过去看他是否有气息,却在靠近的时候听见对方沙哑的声音说:“叫……冯渊……来,我……我只……告诉……他……”
那人虽然疑惑却还是把话带给了刘崇和冯渊,以卢瓒目前的情形,估计也耍不了什么花招,于是第二日冯渊便摈退了属下,独自下地牢去会卢瓒。
这日两人在地牢相谈了一个多时辰,此后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直到筹备了五年的环形墓终于建成。
冯渊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准备正式起阵,为刘崇即将建立的国家逆天转运。
那日,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刘崇的府邸出发,加上护送的军队,竟然将近上万人,而里面,还有那即将成为十二煞阵阵引的一千人。
“主人,冯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后面押解的是我的族人?”一红衣人踉踉跄跄地跑到了刘崇和冯渊的马车旁,跪下下面凄声问道,脸上一片惊恐,原本俊秀无俦的脸已经没了半点血色。
“冯国师算出,如果能以你季连家千人性命为阵引,这十二煞真还能多撑几年。如意啊,要没我,你季连家早就让灭族了,所以现在是你们报答我的时候了。”
“什、什么?胡说!不可能!不是早就选好一千个流民了吗?为什么要用我的族人,他们是无辜的?”
“如意,那一千流民也是无辜的,用你季连家的人和用他们没什么分别,你口口声声说要为主人尽忠,竟是这点觉悟都没有吗?”冯渊冷着一张老脸讽刺道。
“不不,我们季连家对主人忠心耿耿,立下汗马功劳,您不能这么对他们,求求您,快放了他们!”季连如意满脸泪水,不住地给刘崇磕头,额头砸在地上发出了“咚、咚”的响声。他的父母、妻子、儿子,还有近千族人的命难道都要这么没了么?
“他们?对了,来人,把季连如意抓起来!”
身旁出现几个官兵将季连如意牢牢扣住绑了起来。
“我早清点了人数,你全族老小刚好九百九十九人,加上你刚好满千人,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呢?”刘崇大笑,然后就让人将季连如意与其他族人关押在一起。
季连如意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他本以为完成任务后就可以和家人团聚,虽然心中存有对卢瓒的愧疚,但家中的天伦之乐必然可以让他忘掉在卢府的那段日子。可没想到在这事情快要了解的时候,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卢瓒!卢瓒!是不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耍的诡计对不对?”
在被押解的途中路过卢瓒的囚车时,季连如意状似疯癫,嘶吼着质问卢瓒。卢瓒在囚车中席地而坐,丝毫不为所动。为了阵心完整,他的一身皮肉伤已被治好,临行前还有下人为他整理了仪容,给他穿上了精致的玄色朝服。
他静静地坐在囚车中,穿着一身华贵的衣服,面容精致无暇,心中已无半点涟漪,紧闭的眼皮一路上都没有睁开过。
“救命……不要!求求您了主人!啊——”
季连如意看着自己的族人一个一个地被刽子手砍下了头颅,然后那些喷射而出的血液洒在了环形墓上方的土地上,慢慢地将那片大地晕染成了鲜红色。
一百、两百、三百……然后就轮到了他的父母、妻子,还有他四岁的儿子,那是多么可爱的一个孩子,继承了他和妻子的好相貌,一脸伶俐乖巧的模样,他只抱过他几回,可如今,却眼睁睁地看着他细嫩的脖子被无情冰冷的利剑割开,那稚嫩的小嘴再也不能天真地用童音唤他“爹爹”。
“刘崇!冯渊!!卢瓒!!!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今日我族人所受之苦,我发誓要百倍、千倍地奉还给你们!”
直到一千个季连氏族的人,只剩下了他。那刀刃即将划过他脖子的时候,他用尽最后一口气立下誓言。
卢瓒冷冷地看着季连如意的头颅滚落在地上,那双眼还爆裂般地怒睁着,仿佛在诅咒这这个世界。
四年的日日夜夜恩爱缠绵,在卢瓒心中已化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此刻随着季连如意的人头落地,终于消失殆尽。他心中再无牵挂,挣开了两边侍卫的钳制,转身走下了环形墓……
在进入血柱前,他告诉了冯渊他家祖产的埋藏之地还有那一件可保尸体千年不腐甚至可以让人死而复生的金缕衣的下落。
冯渊狂喜,却只将宝藏埋藏之地告诉了刘崇,而那件金缕衣的下落却被他私藏了下来。
次年,也就是公元962年,凭借卢氏的万贯家财,刘崇在这满是硝烟战火的年代建立了北汉。可惜与这个时期的众多短命国家一样,北汉的寿命只有区区二十几年,如果当时刘崇活着,肯定会将冯渊抽筋剥皮。
可冯渊其实也不明所以,他在刘崇去世没几年也由于这阵法违背天命自己受了反噬,不久便油尽灯枯,可他给自己造了一个石墓,外面用阵法封住,自己穿着金缕衣带着自己的毕生收藏躺了进去,期待着千年以后能够死而复生。
北汉覆灭之日,千里外菩提寺有一老僧正在禅房捻着佛珠诵经。
诵经声戛然而止,那老僧放下手中佛珠,轻叹一声,口中喃喃念道:“瓒儿,为师能为你做的仅止于此。希望那留在你体内的一魂一魄能保住你的生魂与本性,也许百年甚至千年以后能有有缘人将你救出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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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瓒的声音低沉浑厚,很好听,让他很快就能沉溺其中。
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波澜,像是在说他人的事。
他的故事很长,很曲折,很悲凉,让人听完如鲠在喉,说不出一个字来。
在卢瓒说完以后,王雅璞沉默了许久。他不知道平常人在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是安慰对方表达自己的同情么?但他知道卢瓒不需要,他的伤痛已经铭刻在灵魂里,再没有什么可以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