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笑道:“这并不准确,其实只要击败就好了,不需要按照顺序。”
赵德言摇头,淡然道:“不管怎样,我很清楚小姐的来意。所谓圣帝舍利,不过是个幌子,小姐似已答应祝尊者,无论胜败如何,你都会手下留情,所以赵某依约而至。如今你人已到了,为何还在喋喋不休,何不直接出手?赵某说什么做什么,能够改变小姐的主意吗?”
赵德言练成绝技后,武功仍比祝玉妍稍逊半筹,只要是一对一的正面决战,必定输在她手上。她不奇怪他同意见面,却很奇怪他语气中的信心来自何处。
随着赵德言说话,那八名突厥武士已无声退后,退往靠近屏风的方向,将大堂中空地留给他们两人。苏夜又向他们扫视一眼,仍未看出任何人有资格插手他们的交手。至此,她心中已有成算,知道他确实早有布置,同样借着祝玉妍之力,让她在毫无援手的情况下见他。
这件事究竟是赵德言主导,还是另有主使者,并非她必须去思考的问题。赵德言看准她的需求,故意给她这个机会,那她自然要抓紧机会,抢在他后手出现前,完成此行目标。
醉月楼结构开阔敞亮,每夜都燃满灯烛,让楼上楼下一片雪亮。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架从上空吊下,外形有些类似于吊灯的巨大烛台,使客人晚上饮酒时,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不知有意无意,这架烛台与木桌并不在同一条垂直线上,只以烛台左侧的红烛照映桌面。但这些烛火已经足够,照的碗碟阴影全无,愈发体现出菜肴的色香味俱全。
苏夜叹了口气,轻声道:“也许很多人希望看到这一战。”
赵德言莫测高深地笑道:“可惜他们看不到。”
刹那间,苏夜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即祝玉妍袖手不顾,任凭他们打生打死,或许不是她的本意,而是赵德言的要求。否则她本人不来,婠婠或阴癸派长老多半也要过来瞧瞧。赵德言此举,可以解释为不想在同道面前丢脸,也可以解释为不方便让阴后在场。
祝玉妍在魔门地位至高无上,能令她不方便的人与物都不多,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他这句话,更是一句语带双关的调侃,因为他吐出最后一个字时,搭在桌上的右手陡然发力。木桌被巨力一激,滑出一道诡异弧线,先骤然飞向半空,再垂直下落,向苏夜扑面盖脸地压下,恰恰遮住上空烛火。
木桌并不沉重,加上碗碟饭菜,不过数百斤重量。但它压下之时,桌身附着赵德言的盖世魔功,带上了千钧力道。每只瓷盘都变成能够致人死命的暗器,且收拢在桌面大小的空间中,令对手难以击破。
烛台不住摇摆,烛光陡然减弱,大堂也为之一暗。
苏夜料到他说动手就动手,而且出手就是绝技,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实际上,现在已经没有敢对她手下留情的人。还好她有所准备,发觉桌面产生轻微颤动,立刻拔刀起身,握刀在手,向正上方平平挥出一刀。
凌厉刀气从刀尖吐出,刀芒暴涨数尺,桌上落下的东西被刀气沿直线割成两半,势如破竹,发出瓷器断裂特有的响声。之后刀气碰上木桌,去势不竭,将这张沉重木桌一分为二。
两截残骸承受不住急涌而上的劲风,再度飞起,恰好击中上方的大烛台。三者同时相碰,只听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烛台也当场碎裂。十多只粗大红烛飞向四面,令大堂忽明忽暗,说不出的诡异。
烛台粉碎时,两道尾端尖利,形如枪头的钢链射到苏夜身边,分左右包抄向她。它们速度快到让人目不暇接,却毫无声响,正是赵德言平时使用的“百变菱枪”。
菱枪与天魔飘带异曲同工,也是可软可硬,可伸可缩,去时回时均无踪迹可循,变幻无穷,一看就是源于天魔策的万千变化。不过,天魔飘带看似两条,其实只是一条细长丝带。百变菱枪却确确实实是两条链子枪,只不过使用者非同小可,让它成为西域令人闻风丧胆的兵器。
刀锋流光飞舞,黑光破空而至,正好击中菱枪末端。左侧菱枪受赵德言操纵,以闪电般的速度,迅速绕至她后心,向前疾刺。枪尖不住晃动,幻出无数枪影,但每道影子仅有一个朝向,那就是她背心要穴。
菱枪固然不如天魔带柔软自如,但因为赵德言比婠婠老练,在灵动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功力更是胜过了婠婠,务要让她进退不得。
右边菱枪碰上夜刀,脆响连声,旋即弹了开去。与此同时,苏夜空着的左手五指并拢,以掌缘劈向钢链,劈中的一刻,逼近她的尖锋被钢链带动,晃了一晃,身不由己地滑向另一方向,从她身侧擦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
赵德言面不改色,瞬间松开右手, 急速欺近苏夜前方。
右边菱枪不再被他握在手里, 却像有着生命, 自动自发地向后收缩,退回到他宽大的衣袖中。菱枪末端方才入袖, 他右手已是五指箕张,似爪非爪,似掌非掌, 迎面拍向苏夜面门, 浑然不管从旁边逼来的夜刀。
这正是归魂十八爪的起手式, “朱雀拒尸”。此招快慢不定,拙中见巧, 看似平平无奇地一抓, 却在临近敌人时, 陡然变为凌厉慑人的惊人绝招。不管敌人如何反应, 他都可用十八爪的后着变化应对。
这一爪凝结着他毕生之力,凌空抓下后, 空气急剧压缩成一团, 形成无质圆球。气团就这样迎向苏夜正脸, 并在她脸前轰然爆开。
劲风狂扫而出, 扫过地上未曾熄灭的红烛。烛火本就奄奄一息, 被风扫过,立刻完全熄灭。两人身畔数丈之地,已没有一根亮着的蜡烛, 如同招式吸收了光线,让那个地方突然暗了下来。由于二楼栏杆处挂着灯笼,屏风外侧也有灯光,大堂并非漆黑一片,只是比之前昏暗了很多。
赵德言全身功力都凝在右手上,留在外面的菱枪登时软垂,又被刀锋扫开。
苏夜顾不得这条链枪,在他一爪抓下时,收刀连消带打,以免刺中他一刀,自己也落得个满脸开花的窘境。
刀势凌空拔起,峻拔如险峰,是她防守时常用的卦象。然则邪帝元精未曾完全融为一体,致使刀气里还带着阴寒之意,给人以邪恶无情的感觉,与平时大相径庭。赵德言隔着半尺,虚抓夜刀刀锋,活像空手抓上了刀刃。
那感觉绝对不算美妙。无论他右手怎样变化,都难以控制这柄漆黑短刀,反而被对方真气借势猛冲,险些步上菱枪后尘,被她一击震开。
两人交手之际,脚下仍在不停移动,用玄奇奥妙的步法,在有限空间中不断改换方位,寻找对手破绽。所过之处,地面杂物无法保持静止,纷纷向外移动,就像被无形的手挪动了。
一招未尽,左菱枪也于眨眼间收回。赵德言彻底抛弃兵器,改用本门绝技。他双手同时抬起,从起手式变成第一式“玄武悲泣”。由于玄武为水象,不过一呼一吸,这双手爪就带上了瀑布飞落而下,湍流激流鸣响的意态,凌厉之余,满是天然意象,竟与先天功颇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