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虐竹马千百遍(11)
下一刹那,他就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顿时瞬间收起杀招,仿佛刹那间被拔去了爪牙,悄然跪地躬身。
他恭顺道:“小姐。”
腰上新增的烫伤发出焦糊味,疼痛难忍。
有人搬了火盆进来,又悄悄退了出去。
元无忧将烙铁复又放进火盆,灼得通红。
“像你这种……”她一边烧灼,一边慢慢地开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每一个字都沁着锥心蚀骨的愤怒,仿佛烈火灼伤元笑的肌肤。
实际上,元笑也很快便真的用肌肤感受到了那种愤怒。
她将通红通红的烙铁,用力地,恨恨地按在了他低伏的脊背。
“呜——”他浑身一僵,咬紧了牙关忍着,仍旧从齿缝唇间溢出压不住的痛声,俯下的身子下意识地向内蜷缩。
她犹嫌不够,又将他蜷着的身子踢开:“像你这样的无耻卑鄙之辈,怎能只有一个烙印。该拿奴隶的印记印遍你全身,才能让全天下一见便知,你是怎么样厚颜下作的货色。”
他紧紧地抿着嘴,不知道皮肉和心口哪里更痛。他顺从着她的动作,挺直了脊背,双手背后,板正地跪着。
“你这样的渣滓,怎么还有脸苟活于世!”她一面骂他,一面又灼红了烙铁,接二连三地落在了他的腹部,他的胸口,甚至他的脖颈之上。
他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不住地颤抖呜咽,双手在背后交握捏得青紫,却竟仍挺着脊背跪着,就那样看着发红的烙铁往自己脆弱发抖的腹部烙。
没有丝毫躲闪。
——这份不可思议的忍耐,究竟来源于何呢?
——来源于圣上谕旨?
——是大功一等,是富贵荣华,还是必须留在这里,无法抗旨?
忽然有人推门而入。
“诶呦……这,这……这怎么弄成这样了啊?”进来的,竟是圣上身边备受宠信的王喜王公公。
他看着面前的境况,显然是被吓着了,不由道:“元姑娘……不是我说,这好歹是圣上派下来的人。您也不好……这样,这……”
“你来做什么?”元无忧冷淡地看着他。
“诶呦,诶呦,这不是给您带好消息来了嘛。”王公公连忙赔笑,“圣上这不,还是心疼您嘛。说是以后给您换个人,就不用他了。”
说着,仿佛是因为对元笑有所同情,他又对元笑道:“还不快起来。你不用吃这苦头了,先出去吧。”
元笑闻言,却有些发愣。
“圣上答应……”他忽然急切了起来,“答应过我……”他却不继续往后说了。
“放心吧。”王公公道,“圣上说了。他许你的,一样也不会少你。”
“您在说什么……圣上许我的正是……”元笑颇为急切,却始终不肯将话说清楚,只反复确认道,“圣上当真下了这样的谕旨?”
“瞧您这话说的,咱家还敢假传圣旨不成?”王公公道,“圣上许你什么了,你怎会这么不愿相信?”
元笑不肯答话。
王公公像是觉得奇怪,又追问了几次,道:“圣上到底许你什么了啊?”
元笑却始终没有开口。
王公公便只好放下这个问题,继续道:“多好的事啊。你不用在这儿吃这苦头了。许你的东西一样也不会少你的。”
而另一头,说话的工夫,元无忧又将烙铁放进了火盆,将才降下一点温度的烙铁,烧得火亮。
“别急着走啊。”她盯着元笑,眸中的暴怒烧出冰冷的火光,“要在你的脸上也烙上印,这才真的能让所有见到你的人,都知道你是谁。”
她提起烙铁。
“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就是那个背信弃义,无耻卑鄙的元笑。”
“诶呦,我的小祖宗哟。”王公公连忙去拦她,“这做事也不好做太绝呀。奴印都烙到脸上了,他不就这辈子都不能翻身了吗?”
说完,见拦不住元无忧,王公公又对元笑挥手,道:“你还在这儿干嘛呢?快走啊!”
——这个人,还有什么理由非要留下呢?
——还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忍耐这样的折磨呢?
元笑没有动。
他仍挺直脊背,跪在原地,不肯离开。
于是,滚烫的烙铁就真的燃在他的脸颊。
他疼得发抖,却没有动。他挺着脸,任由残酷的刑具把自己苍白的脸颊也烧得焦黑,一双眸子看着元无忧,眼睛里满是悲伤。
却什么都没有说。
——连脸上也带着烙印,便此生都难有再翻身的可能了。
——这份不可思议的忍耐,究竟来源于何呢?
——……又能到何程度。
元无忧的怨气,始终没有半分缓解。
她手执烙铁,端详着他的脸。
那双自小就很漂亮的眸子里,装着满溢而出的暴怒……
“说到底,你为什么……还活着……”
——和真实的杀意。
那是元笑在战场上体会过无数次的,迫真的杀意。
无数次的杀意,未能杀死过元笑一次。因为他永远比对手更快,永远能全身而退,永远能将死神的眷顾留给对手,自己于夹缝中无数次生还。
可是这一次……
女子的手中凭空出现利刃。
王公公见了,连忙阻拦。
因为有人阻拦,那柄剑很慢。真的太慢了。
元笑有充足的,过分充足的时间去避开,甚至是去思考,去犹豫。
……
他没有躲。
他没有思考,也没有犹豫。
他甚至没有看那柄剑。
他一直一直地看着元无忧,没有片刻曾挪开视线。
他看着那张暴怒的,于暴怒之中仍旧漂亮的脸。
他的眸子一直印着她的样子。
直至利刃刺入了他的心脏。
……
如果这是你所期望的。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元笑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
一个过分真实的……痛苦不堪的梦。
那梦境给他带来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可他仔细回忆,却竟连一丝梦境的碎片都无法回忆起来。
“醒了?”徐慎之在一旁看着他,眼神中满是说不出的复杂。
“是。”元笑应道,连忙起身行礼。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睡得这么沉……睡到了天亮不说,竟连徐慎之进了自己的房间都没察觉到。
若是在战场上,他说不定已经死了。
“听闻今日圣上又有赏赐,你去门口等着,接到库房归置。”
“是。”元笑规矩地应道,仿佛不记得自己的左臂几乎抬不起来,胸口昨日才烙了块烫伤。
圣上的赏赐很快就来了,与之一起的,还有一道手谕。
“扔了。我不听。”元无忧直截了当。
徐慎之从不呛她,便自己展开了那份手谕,尽量简单地口述。
“前头……”徐慎之飞快地往下看,“七成都是在同你说些好话。”
“嘁。”元无忧一边和烟罗一块儿读着话本,一边喝着烟罗新榨的果汁,嗤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