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初步工作后,我关上灯离开了小木屋,去田地里和类们一起采摘果子打发时间。
大家正一边工作一边聊天,看见我都围了上来,纷纷询问摩亚的事,看来他们都已经知道梅塞蒂斯有了新宠。
「摩亚是不是真的很漂亮?」
「听说他脾气不好是吗?」
「他的名字是西利尔大人取的吗?难道您也喜欢他?」我笑了笑,一边帮他们工作一边讲了一些摩亚的事。
他有一头暗褐色的头发和同样颜色的眼睛,很漂亮,声音也很动听,喜欢喝牛奶,吃草莓蛋糕。
他怕冷,冷的时候会来抱我,喜欢看书,生气的时候会踢人,笑起来却很迷人,虽然总是一副冷冷的表情,内心却很温柔,经常问我可不可以收养路边流浪的小动物。
他也会很勇敢,不会甘愿受人摆布。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有人唏嘘起来,他们都知道梅塞蒂斯有着超乎常人的玩乐心,面对不肯服从他的人时,会用尽各种办法折磨对方,直到磨灭每一点反抗心。
「西利尔大人,您怎么把那个叫摩亚的孩子这么简单就送给梅塞蒂斯大人了呢?」有人问我。
「为什么不可以?「我微笑着反问。
「您不是很喜欢他吗?」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如果不喜欢他,又为什么给他取名字?」
「因为住在城市里总是需要名字的。」
「我们都没有名字,不是也生活的很好吗?」 「可是你们不住在城市里啊。」
「难道住在城市里没有名字会死吗?」
我没有说话,确切的说,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见我收起了笑容,问话的女孩立刻收了声,跑到远处和其他人聊起来。
「你们知道怎样才能有名字吗?」模糊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
「别人取的呀。」
「别人为什么要取?」
「真笨,不就像我们身上的记号一样吗?西利尔大人和梅塞蒂斯大人在我们身上打了十字印记,就证明了我们是他们的人。名字也一样嘛,书里不是说,主人给宠物取名字,就是告诉别人这是自己的所有物,自己喜欢的东西,别人不能碰。」
「啊,那我们也来取名字吧,取着玩。」
「要是你就取名叫苹果,身材都跟苹果一样圆了。」「你才是苹果呢!!」
谈话说着说着就渐渐偏离了主题,年幼的几个孩子嬉笑着打闹起来,跑远了,剩下的几个年长的收拾着脚下被他们弄乱的箩筐,还有撒在地上的果子。
有个孩子拉了拉我的衣服。
「西利尔大人,您别干活了,快去休息吧。」 「怎么了?我不累啊。」我笑了笑,却觉得眼前似乎蒙上了一层什么东西,晃晃的,让视线内的景物都模糊起来。
「这里风大,您的眼泪都给熏出来了。」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我的眼睛。
我轻轻拉下柔软的小手,转身大步离开了热闹的田地,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一直跑到小木屋里,狠狠摔上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为他取名字,就代表他是自己的人,别人不能碰。
这是自己喜欢的人,别人不能碰。
屋子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身子沿着墙壁慢慢滑下,跌到地上。
一整个下午,我都独自一人埋首在黑暗里。
听着自己止不住的抽泣。
为什么哭,为谁而哭?
我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突然觉得好难过。
傍晚的时候,我站起来开灯,取走盒子和类的果实,通过另一扇门进入宫殿,穿过走廊,来到培养室,把它们丢进培养柱里。
对类来说,在出生之前我们是不知道那些孩子的性别的,不过性别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意义。类虽然都有生育能力,但这种能力只有当他们与盒子里的普通人在一起时才能发生作用。所以在这个只有类的世界里,他们无法产下后代,男孩还是女孩,也就无所谓了。
盒子也是一样,所以经常会出现我们不满意的作品。
我干完了活,就离开培养室,到厨房找了点吃的,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把笼子里的小鸟放出来,喂它吃晚饭。
小东西饿坏了,我刚在窗台上撒了一把鸟食,它就飞快的落上去,一口一口的啄起来,吃完这堆,又笨拙的跑向另一堆,直到把所有的碎屑都吃的一干二净,才抬起头,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紧紧盯着我。
「不给你吃了!」我笑着把它抓起来,重新放回笼子,看它凑到放水的器皿边咋咋的喝起水来,声音响得很。
这时我才突然发现,今天似乎特别的安静。
梅塞蒂斯对新东西一向兴趣浓厚,以往调教类的时候,从来不会手软--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手软,有时即使在宫殿外都能听见让人心寒的惨叫声,今天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还真难得。
反正摩亚是不可能把梅塞蒂斯杀死的,他不知道方法,肯定是梅塞蒂斯又想出了什么新主意。
我一边猜测着他现在在干什么,一边离开房间,沿着走廊向蓄水池走去。
昨天洗澡的时候我看见旁边的陈列柜里有几个尚未完成的检查官,看样子梅塞蒂斯最近也不会有空,现在培养室里也不需要照看,不如把他们完成了,以后也派得上用场。类太虚弱,有时候有些活干不动,需要检查官帮忙。
到了走廊尽头,过了拐角,我看见摩亚正一个人站在窗边。
还没等我有停下脚步的时间,他就发现了我,转过头来。
我只能继续向他走过去。其实躲开他也没用,以后不可能永远不见面。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伸手想扶他的肩,却被他后退着避开,动作有些僵硬。
天黑了,走廊的灯挨个亮起来,为昏暗的空间染上温暖的橘色光芒。
摩亚的额头正反射出一片细密的汗迹,发白的脸色即使连灯光也掩饰不住,纤细的眉毛轻轻的皱着,好象在忍受什么痛苦,他换上了一件黑色连身衣,紧紧的裹住全身,裤腿,袖子,前襟都没有线缝的痕迹,全靠拉链接住,敞开的领口露出细腻的肌肤,而皮质布料与身体接触的地方却不自然的贴着,就像粘在身上一样。
我轻轻翻开他的衣领,果然,衣服上一排排布满了细细的银针,深深扎进肉里,从外面看不出针有多长,可能已经深达骨头。伤口并没有血迹,看来是在水里浸过的,这样的话不会流血,而且所受的疼痛会增加一倍。而且我也知道针的排布并非随意,每一根都会扎到身体敏感的部位,即使再小的动作,也会感受到痛苦。
「穿着衣服的地方都不能碰,会疼的。」摩亚淡淡的说。
「我知道。」
「梅塞蒂斯大人说疼痛会加深记忆,这样我或许会记住下次不会再失控,以免伤了西利尔大人。」依然是淡淡的语气,似乎是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