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侧过头,背后从落地窗透进来的光照在了她的侧脸之上。由于保养得当,女王的脸上并没有被岁月刻上太多的痕迹,几处细纹都被温妮用上好的蜜粉一一掩去,唯一泄露了女王年龄的是她那黑白掺半的头发——鬓角处几乎已经变为全白。
为了国事天天烦忧,佩琪?艾尔博塔三世在成为女王的十余年后,发间就隐约露出了丝丝银白。
她忠心的侍女长为此还曾暗暗掉过眼泪——这些,她都知道。
如果她的寿命再长些——等到潼恩能够驾轻就熟地掌握政局、处理国事,她就能够放下这一身的责任,外出游历,一圆年轻时的自由梦。
当然——必须带着温妮。
前几晚,这位尊贵的女王陛下还梦见到了儿时和温妮交换未来的梦想,还曾一起做过游历各国的约定。年少时的温声细语,这会儿却已经在死亡的预言下遥不可及。
佩琪?艾尔博塔三世想起了那名叫做莫妮卡的预言师,女王陛下在她的水晶球里看见了自己的死亡。
死亡离她很近很近——就在来年,就在这王宫里。
如今,女王陛下已经不去奢望什么自由、什么梦想,她只把注意力放在她还能做的安排之上,好好地给这个国家留下最后一笔财富,才是她最后应该做的。
“叩叩叩——”
门被叩响,温妮急忙起身,迅速为女王陛下整理好仪表,再将自己也收拾了一番。她的动作极快,前后不过十余秒,便踱了过去将门打开。
“陛下,优卡爵士到了。”
女王陛下微一颔首,就见侍女长将优卡爵士迎进了殿内之后站到一旁。
“午安,我尊贵的女王陛下。”优卡爵士优雅地行了礼,站得笔直:“关于女王陛下的委托,炼金协会那边已经有了消息。”
☆、8女王
会受到女王紧急召见什么的,完全超出了纱罗的预料。
她连正式场合所需要的正装也没有准备过,可像她这样半大的孩子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找到合适的衣物。最终,纱罗本着大无畏的精神把她从高塔里穿出来的袍子往身上一套,坐进了接他们进宫的马车。
和纱罗同行的自然是炼金协会的会长,巴迪亚?修。
马车在秘亚城内畅行无阻——马车上的蓝底缀着三朵白鸢尾的徽记昭示着这辆马车为霍哈玛王室所有。
很快地,马车就驶入了秘亚王城。
纱罗托着腮,从马车不断被风吹起的窗帘和车壁的间隙之中朝外看。在马车驶过王城内庭院的途中,纱罗看见了极宽阔的庭院一隅,在蔓蔓绿萝的映衬中,有个和自己年纪不相上下的男孩正在学习剑术,一旁站着的老师正拿着一根细棒子一样的东西轻敲着男孩的手臂,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纠正男孩挥剑的姿势。
看得出他的老师非常严厉,从纱罗的角度只能看到那男孩身上的衣服浸了汗水,紧紧地贴在男孩的背上。
随即,那师徒俩从纱罗的视线里消失了,瞬间而来的一暗一明让纱罗直觉地认为,马车似乎是穿过了什么门。随后,马车的速度缓了下来,最后稳稳地停住了。
纱罗跟着巴迪亚下了马车,在侍从的引领下在纱罗看来就像迷宫一般的王宫里走了十分钟,最终来到一个宫殿外。
侍从通报了之后,巴迪亚带着纱罗走了进去。
“很高兴见到你——我的老朋友!”巴迪亚看上去既高兴又有些沮丧:“请原谅,我并没有给你带来什么好消息……”
“不必介意,我的朋友。你能抽空来见我,就已经让我很高兴了。”佩琪?艾尔博塔三世一身雍容华贵,属于女王的气势和风范在颔首微笑间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这位是……?”
女王陛下的眼神落到了巴迪亚身边的纱罗身上。
“这位是安苏?莫?布兰莱恩的徒弟。”
“咦?”佩琪?艾尔博塔三世似乎有些吃惊:“可我听说……”
巴迪亚似乎有些无措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这孩子也是我托人找回来的。”
“这样啊……”女王陛下朝纱罗伸出手:“孩子,到我这儿来。”
纱罗上前两步,行礼。
“见过女王陛下。”
“乖孩子。”佩琪?艾尔博塔三世温和地一笑:“你的老师呢?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纱罗摇头。
女王陛下极有涵养,见状,连一丝的失望都没有露出来,只微微一抿嘴:“这样啊……”
纱罗的手背在身后,手指勾着她不离身的挎包背带。她内心倒是挺挣扎的——霍哈玛的女王看着并不像是坏人的样子,想要奥法斯炼制禁药也不是用来害人,而奥法斯本人也是因为许下了这样的承诺,才会间接导致她被带到这儿来。
要不干脆…帮奥法斯一把?
可如果想要帮奥法斯兑现他诺言,就意味着自己必须在这里、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她也许能够炼制生长药剂的话——开玩笑,这东西可是禁药,她一个失忆了的小学徒怎么可能一下就会炼制禁药呢?一旦说出来,只要有脑子的人都会猜测她身上也许就带着奥法斯的研究笔记,万一有人觊觎,她可不就惨了?
就算她想不动声色的帮奥法斯把承诺兑现,也必须要有那个实力才行……她被带出高塔直到抵达秘亚城,身边除了换洗衣物就是那么个挎包,里头装着钱和她的次元袋,除此之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而够买炼制禁药所需的材料也不是纱罗一个小孩子能够负担得起的。
想要帮忙的话,将事实说出来才是最明智的。
纱罗自认虽然失忆,但总算小聪明倒还留在脑子里——这会儿把自己的底给掀了,以后可怎么办?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纱罗没注意到女王陛下盯着她看的眼神里有那么一丝兴味,她正在心里天人交战的当口,女王陛下忽然开口:“这孩子,怎么穿成这样就来见我了呢?温妮,去找一套服饰来。”
纱罗和老会长齐齐一愣,虽然被突然变换的话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巴迪亚还是很识相地微一躬身:“哎哟哟,这种场合可不适合我这种老头子,我还是到外头去呆着吧。”说着便退了出去。
侍女长行了礼之后退了下去,看样子还真是去准备衣服了。
佩琪?艾尔博塔三世踱到窗边,朝外头庭院内看了一眼,回头示意纱罗过去。
等纱罗在她身边站定,女王陛下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让她看。纱罗顺着女王陛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里站着一个男孩儿,正接过一旁随侍的仆从手里的毛巾擦汗。从纱罗这儿看过去只能看到那男孩的侧脸,那孩子的眼里闪着的竟然是和他年龄完全不符的锐利。
纱罗在心里“啊”了一声——这不就是刚刚在庭院一隅看到的在练剑的男孩么?
“那是潼恩,即将从我手中继承王位的孩子。”佩琪?艾尔博塔三世轻轻道:“你觉得让他当霍哈玛的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