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是怔住了，抬起头来看着苍玉，苍玉依旧还是笑着，却是没有看我，那笑有些苦，又有些甜，我却是没有懂了。看得出来牙泉轩是一位好皇帝，深得民心，而苍玉竟是不管不顾地只为得到月华就做出这样的事来么？

“三日后午时三刻，我会在这里祈天求雨，也请陛下在这三日里将一切安排妥当。”

苍玉拉着我边走边说道，我扭着脖子回过头来看了看牙泉轩，他只是恭恭敬敬地冲着苍玉的背影行了一个十分庄重的礼，而他的身后，却是所有人都跪着，迟迟不肯起。

“师父！”

这般走着，我委实有些忍不住叫住了苍玉。苍玉听到我叫他，慢慢地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看着我。

“师父，那个牙泉轩，是个好皇帝。”我拉了拉苍玉的衣摆，苍玉低下了头来，却是没有说话，又拉着我的走向前走着，金池亦是低垂了脑袋跟在我和苍玉的身后。

“师父！”

“金戈。”就在我以为苍玉还是不会理会我的时候，苍玉竟是开了口，叫了我的名字，“我想你也听到言平语说了，我本就不是良善的人，我想要的不过是月华而已，至于用什么方法，是不是关乎天下，都与我无关，我不是解救天下的神，我有欲有求，自然不会在乎了换了帝王会不会让百姓不幸。”

我抬起头来，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不对，不对，这不是我认识的苍玉，我认识的苍玉虽是玩世不恭，却是事事为天下着想。

“以前或许会觉得天下重要，可以现在不一样了，我不是你师叔苍月，他的天下是玉岘门，为此，他可以用尽心机；如今，我的天下，只有谨歌了。”

如遭雷劈，万年了，苍玉是不是，很孤独。

我拉了拉苍玉的手，泪就顺着落了下来：“师父，就算谨歌姐姐醒来了，也不会开心的。”

苍玉一怔，低下了头来看着我，他慢慢地蹲下了身子来，与我平视着，伸出手来轻轻地拭去了我眼角边的泪，他的手指带着些茧，却是让我感觉到了他的孤寂。

“如果她能醒过来，她可以同我闹脾气。”苍玉顿了顿，“别哭金戈，我自愿为了她，背负这天下的骂名。”

云隐了去，让我看不清苍玉的脸，却是觉得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安心，能为我舍了天下的人，在我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叁拾】求雨

后来的几天里，苍玉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住在客栈中，我也没有同苍玉说什么。苍玉本也就不需要吃食，客栈中亦是有现成的，我也就没有自己动手了。这般一来，我就像是在同苍玉闹别扭一样，没有同苍玉说上一句话。

可若是真问我为何而生气，这让我想上一辈子我也是不知道的，可是我也不知为何明明在听到苍玉说为了救我而不顾一切的时候，我理应是有些开心的，然而若真是要毁了一些才能成全了苍玉的时候，我竟是又害怕了起来。

我回到房间中，觉得无甚事做，便是想偷偷溜出去逛上两圈，

哪知我的脚还没踏出房间，耳畔就是通过灵力而传到我这边的苍玉的声音：“可别乱跑，外面找你的人甚多。”

我脚下一个踉跄，却是不知跟着我身后的金池也是一个踉跄，唔，我心头想，你这只破鸡连这也得跟着我学学？

然而在这里无聊了我也只能去撩拨撩拨金池罢了。

之后的这三日里，我委实过得不太好，直至第三日到来，苍玉终是拎着我出了房门，看着苍玉有些微黑的眼圈便是知道昨夜他定是没有睡好的。

心头有着说不出的心疼，我看着苍玉，默默地拉上了他的手。他先是微怔，而后低下了头来看着我：“金戈不用怕。”

他轻轻地道，声音里全是宠溺的味道，我突然觉得，不是我在害怕，而是苍玉他自己在害怕，我更是觉得手足无措了起来，能让苍玉觉着棘手的事，我如今又该如何？或许来说，苍玉不是害怕，而是自责？

而一想到这里我竟是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跟着凝固了起来，我只能静静地低下头去，死死地抓住了苍玉的手，这一辈子，为了我他可以背负天下的骂名，那么，甚好，就让我来同你走完这一辈子就好了，我与你，相互扶持。

这般一想通，我便是觉得什么天下对于我来说不过也是尔尔，苍月能为玉岘毁了我整个魔族，为何我就不能自私到如今只为自己。

我抬起了头来，跟着苍玉一步一步向前安定地走着，不理会被我们留在身后的秋日艳阳。飒飒的秋叶纷纷而落，轻轻地打在我与苍玉的身上，苍玉与我都没理会，就这样，我与他走过的路，坚定却又纠心。

来到祭天台时，我看到苍月早已站在了祭台上，还是那一身白衣，风扬起他的衣角，依旧还是那睥睨天下的神情，然而在看到我与苍玉的时候，他却是微蹙了眉，扫了我一眼，才又看向了苍玉。

冰冷傲气大致就是如今的苍月了吧。

苍月的身侧站着楚卫栎和瑶格，瑶格静静地看着苍玉，没有移开过半分，我果然猜得没错，她上心的是苍玉而非苍月罢了。楚卫栎却是站直了身子，眼睛不知道看着何处，楚卫栎还是那一又火焰似的双眸，嗜血得厉害。

苍玉没有理会他们，只是拉着我，一步一步走向了祭台。

祭台下面早已是人声喧哗了，然而苍玉像是身处世外般，淡定自若。

待我与苍玉站上了祭台，我才清楚地看着即墨与毓离亦是站在看台下方，即墨因为长得太过好看，便是让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他，他冲着我笑了笑，那狐狸眼一扬，瑟瑟秋风一过，竟只剩得了他的笑罢了。即墨的身侧站着毓离，毓离那一头火红色的头发太过张扬，却是让他看上去亦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美俊。

我冲着即墨的方向笑了笑，表示自己很好，即墨领会，也只是点了点头。

牙泉轩准时而到，他看着祭台上的人，先是一愣，后才行了一礼，他礼数周全，人本也是一位聪明的帝王，自然是看得出来苍月的身份也是不一般的，便是连同对苍月也是礼数周全。

“朕，牙泉轩，今日在这里请求仙人祈雨，若成，本王即刻将帝位传与先朝遗子平言王言平语。”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声声砸向了人群之中，人群哗然，后又齐齐跪下，高呼“吾皇万岁”。

这一刻，即便是多年之后我也是在想，那一天，我与苍玉是不是做错了。然而此时却是容不得我思考，苍玉拉着我站在了祭台的中央。

“苍玉！你可是想好了！”苍月走上前，直直地看着苍玉，然后还扫了一眼站在苍玉身侧的我。

“如你在算计谨歌一样，这一天，我等了万年。”

苍月怔愣在了当场，我只低下了头，没有让人看清我此刻的表情，我想我此刻应当是该笑的，却是只能低下头，轻轻落下了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