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女孩声音尖锐的质问。身边的老人低着嗓子在陪不是。
舒辰看到了自然是看不过去，想去帮帮老人。他刚要过去，身后已经快步走上了一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也挡在了老人的面前。
那个人就是程睦。
“你这是和老人说话的态度吗？”
那天程睦一身得体的打扮，头发打理的整齐，灰色的针织衫里露出干净的浅色衬衫的领子和袖口。背影很挺拔，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程睦一开口，那气势就把女人之前咄咄逼人的架势给唬住了。
“你谁呀，我和这老头说话呢，他差点压死我的毛毛！”女人气势低了几分，但是声音还是刺耳。
程睦冷峻的声音很快又响起：“第一，家属院小区规定早七点晚七点之间不允许溜动物。第二，你的狗也没受多少伤吧？第三，你要赔钱？张老师我们学校的老校长。现在该是你庆幸老师没被你的狗弄出什么什么闪失，不然，你以为你赔得起？”
那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不急不缓。
程睦的声音带着几分威严。是舒辰很羡慕的，自己因为长的不成熟，声音又没那么的沉稳，总要被学生当做来听课的而不是上课的。他也喜欢自己能有一副低沉的嗓子，有点做老师的威信。
可惜他没有，面前的这个人就有。
他看到老校长和蔼的接受了女生不那么情愿的道歉。也看到程睦帮着扶起了自行车，转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陪着老人走远。
舒辰一直都记得那个声音和那个背影。
再后来，有了好几个周四下午的课，他见到程睦从教室的窗边走过。
有过好几次的不期而遇。
有了那次万圣节的燕麦巧克力。
有了第二天晚上程睦敲开了他的寝室门，送来了那一箱他忘记收的书钱。
他记得两个人都尴尬了好久。
于是就有了几通没什么实际内容但是偶尔约着吃饭的短信。
也就有了依旧没什么内容但是每晚都会开着的qq对话框。
……
他们每天都能说些什么，而内容，无非是今天我发现什么软件原来可以做这个效果，我发给你看看。然后对面看完后无差别的捧场道：“舒老师好厉害。”
也无非是程睦又看了什么好电影，看了什么好书，或者又写了个什么故事，迫不及待的告诉舒辰。舒辰也捧场地说：“哇塞，等会儿就去看。”
然后两个人依旧各自忙各自的。
一个折腾论文课件和软件视频，一个继续埋头在故事和汉字里。
舒辰知道程睦根本不懂他让一个人物多做几个动作，多出现几个角度，多增加几个分辨率，在技术上要经历多少个步骤。就像他永远都看不完程睦推荐的“好看到死，编剧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的电影。
但是两个人总爱把自己在做的事情告诉对方。
好像喜悦的事情告诉了他，那种没有人分享的落寞就会完全不复存在，就能喘一口气继续下一个挑战……
他们也都会把对方的话当真。
舒辰说，我帮你做的3D封面的效果图其实很简单。你来旁听我的课，保证三节课就能学会。
程睦就真的来听他的课。
坐在第三排，支着脑袋，直勾勾的看着他。
程睦喊他来A大看他们话剧社的年度大戏，程睦说是他做的编剧，最满意的一个故事。于是舒辰就去看了三遍。
舒辰喜欢程睦。
应该是那天程睦挡在他面前帮老校长解了围，转头微微对他笑的那一刻开始。
又或者是每个周四，傍晚，他转头去写板书，总能看到橙子树后的那个身影。
又或者是那天一怀的燕麦巧克力太过爽口香甜……
喜欢一个人不用太多的理由吧。
可是舒辰也知道，程睦同他说过自己的理想是毕业后去北边的城市，闯一闯，试试自己的本事。
而自己已经答应了老王，毕业留在B大做讲师帮着老王带学生。
……
6月天。毕业季。
橙子树上原本的花骨朵泻了一地的白，慢慢的鼓了起来。
他想起今年冬天的时候下了好大一场雪。
今年的绿色小鼓包好像也比去年的多。
那么等秋天的时候，一定会挂满红灯笼。
只是那时候，程睦应该已经走了吧。
【章梓】
章梓总爱开玩笑说，自己一家都和B大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深厚渊源。
他的爸妈都是B大毕业的不说，自己的姨妈姨夫是B大的老师和员工，表弟程睦是B大隔壁的A大的学生。
而自己B大毕业后，出国溜了一圈，又回到B大做起了博后。
好像自己和B大有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渊源。
他都懒得纠结和挣扎了，安心搞他的科研，做他的学问，偶尔逗逗那些研一的新生，偶尔凶凶那些上课从来不带脑子只带手机还不懂得静音的本科小屁孩。
生活还算惬意。
偶尔，他也会关心一下，那个比自己小七岁的表弟——程睦。
好像程睦从小就很喜欢他。
章梓后知后觉的发现，大概那小子不是喜欢他这个人，而是喜欢他讲的那些个光怪陆离的故事。
程睦说章梓说话快准狠，是他羡慕奋斗的目标。
章梓口头上打压他：“小的你慢慢修炼吧，变成哥这样还需要好些时日。”
心里却明白，自己所以的看人准，看事准，并不是他比程睦牛逼聪明多少。
无非是他比表弟多吃了那么多年饭，多看了那么多年人，多经历了那么多年的事儿。
再傻不拉几的看不明白，那他也拿不到博士学位，搞不了那么高深莫测比女人的脾气太难揣测的科研。
说到底，都是被生活给逼的。
过去的总总，章梓也就一笑而过。
喜欢的得不到，不喜欢的偏偏是唯一靠得住的。
他不会和程睦说，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最羡慕的是能拍出好看电视剧和电影的大导演。那时候整天整天的做梦自己能成为坐在镜头后，带着墨镜叼着香烟那个神秘的男人，能拍出自己脑子里光怪陆离的故事给所有人看。
可偏偏从大学到现在，他一直在做科学家。并且做的水到渠成，做的风生水起，做的不那么费力，不那么开心，又不那么的厌恶。
让他哭笑不得。
这就是生活。
就像曾经陪伴过他，又突然消失的形形色.色的人。
永远是生活玩他，他没本事去玩自己想要的生活。
……
其实这一点，他一直羡慕着自己的小表弟。
只不过，一直同他说要北上吃苦也愿意，一定要去证明一下自己的程睦。
毕业后竟然哪儿也没去。
问他：少年，你的伟大梦想呢？
表弟只是绿着眼睛呼噜呼噜的吃着卤肉饭，老半天才缓了过来：”哥，我两天没吃东西了。“
“真是作死！小姨也不管管你？”章梓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