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雷并不奇怪。佟阵本来就具有操纵者的能力。只不过他需要的是时间、经验与机会把这些坚固起来。
佟阵有智慧，有变色龙一样的面孔，有周旋于对手和同事间的天赋。以魅力、恐吓、诡计或聪明才智把他们拉到自己的一边。他真的很狡猾，如果有必要他还可以毫不留情。至于他如此卖力做事的真相——谢雷很怀疑会不会连佟阵自己也不知道。从前他一度以为他至少看透了佟阵的某些方面。
从外表来看，过去的两年，佟阵确实变了一点。头发剪短，有了一种军人的气质。他看上去比以前瘦了，也许是在调查局的工作太累。他是一副天生的衣服架子，现在穿的是一套昂贵的意大利时装——一如往常那样注重形象，却不再穿那种紧身的让人血脉贲张的突出性感的衣服。他现在的着装完全是一种优雅的效果。谢雷从侧面的角度观察佟阵望着窗外的瞳孔的颜色，棕色的。
谢雷很想知道，佟阵的那种不耐烦的情绪是真心的还是专为震摄这些人装出来的。
第5章 焚尸案（四）
记者招待会开始的时候，
谢雷和Greg Sanders（小G）坐在后面的一个角落。大人物们都站在前面显著的位置上。
谢雷发现佟阵也站到不显眼的地方，隐藏着自己。他似有所思，也许是在心中盘算着焚尸案目前的情况。
谢雷相信佟阵现在对这个案子了解的还不够多，他大概只知道以下四点：第一：三具焚烧尸体的地点，分别在市区里的三个公园。目前还没有找出这三个地点之间的联系。
第二：三个尸体旁都放着死者的驾驶证。前两具已证实驾驶证确实是死者的，第三具正在进一步核实中，极有可能依然是这样。
第三：尸体是用高度挥发的伏特加做为助燃剂，尸体被点燃时穿着衣服。凶手没有用更便宜的汽油，却用价值不菲的好酒点燃尸体，谢雷给予的解释是，凶手很可能把这看成一种仪式。
第四：离焚尸地点最近的公园停车场旁的钠蒸汽照明灯在案发之前就被打破了。路面上却没有碎玻璃。有可能是凶手为了不引起注意将玻璃碎片收走，公园没能及时发现，也就不能立即换一个新的灯。凶手就可以在黑暗中把尸体扛或抱到现场去了。
如果是这样，这就足够说明是事先计划的谋杀。
谢雷相信佟阵的下一步应该是去验尸房，每一个案子里的尸体总是最能让人有所感悟的环节。
……
“凶手真的会像佟阵说的那样，是为了引起人们的注意？”身边的Greg（小G）嘟嘟囔囔地说。
是啊。我赞同。谢雷在心中说。
令人目眩的照相机的灯光使整个场地披上一层超凡出尘的光芒。谢雷眯起眼睛，他尽量避免去关注佟阵的一举一动，将目光转向人群。
不可预知地，他陷入到凶手的情绪感知中……
他是隐形的。
默默地站在人群后面。
他喜欢那些声音，急切地、生气的嗓声、匆忙的脚步声，还有摄影机马达转动的声音。
整个拉斯维加斯都被记者淹没了。报纸、电视台、电台……甚至还有洲外的记者蜂拥赶来。
他已经抓住了他们的视线。
他成为了公众人物。
市长登上讲台了。发表了对暴力行为的极度愤慨。市检察官鹦鹉学舌一般重复了市长的意思。警察局长则说明已经成立专案小组。
他感到骄傲，他们的权力意识因他而转移。
可惜他们不接受提问。不管记者如何吵嚷。
如此可恶！
所幸记者们像一群恶狼般不肯罢休，有人喊出‘斩首’的字眼。有人喊出传闻有一位证人。
居然有人知道他如此隐秘的所作所为。他觉得很刺激。
他已经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这种震惊程度简直难以理喻，就好比他小时候被反锁在衣橱里，听见母亲与他不认识的男人们做爱时的感受一样。那种震惊是本能地意识到那是偷吃禁果的行为，应该禁止，却又难以控制的。
他看见那个英俊的联邦调查局的探员站在一边，和警察们站在一起，突然感到一阵骄傲。
联邦调查局派人来对付我了！
他很想看那个探员上演讲台，听到他的声音和他的想法。但是那个家伙却一动也不动。记者们似乎没有人认出他，上台去！我要看看你为我费尽心思的样子！
可是，记者招待会结束了。短暂如流星。
失望的情绪死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他原本以为可以看到更多，他需要更多！
突然，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一瞬间居然随着别人的决定而起伏。真是不可接受的行为。
我才是主动者，绝不是被动反应者！
……
小家伙，你为什么在角落里昏昏欲睡。还在，藐视我吗？
……
谢雷猛然睁开眼睛，回到自己的思维。他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他的目光在记者招待会上慌乱地打量：“他在这儿！”
Greg疑惑地转过头望着谢雷：“谁？”
谢雷望着面前汹涌的人群，不肯罢休的记者们还没有散去，他们分成几批，分别包围着市长、市检察官和警察局长。
“他在这里，就在这里！那个凶手！他对记者招待会感觉相当失望！我们要找到他！”
“这里满是失望的人。”Greg说。“大人物因为不能上台表演而失望，记者们正因为得不到什么惊人的消息而失望。”
谢雷缓缓地坐下来。该死的，他竟然忘记了记者和政客此时的情绪竟然和杀人凶手是一致的，他一定忽略了什么地方。
……
佟阵在记者会宣布结束时，率先远离记者的人群，向后走去，他远远地看到坐在阴影里的谢雷。
谢雷与佟阵的目光相遇。他没有躲开，也没有给对方任何表情。
佟阵深褐色的瞳孔在这个过程中转变为褐绿色。他走到出口，消失在门外。
谢雷透过墨镜，一时不敢确认自己是否看错了。可他的心跳不自然地加快，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只有他明白那种颜色转变的意义？他不为这个认知而感觉舒服多少，因为这两年中可以发生一切，而自己说不定只是其中之一。
谢雷能感受到身体里的那个曾经的自己，正在抓狂，正在祈求，宁愿追随佟阵而去。
可是他现在止步不前，不能允许自己这样做。他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
离开记者招待会后，谢雷直奔审讯室去见他的证人。
“我们走吧。老兄，我们离开这里。”谢雷冲进审讯室对坐在桌边的艾伦说。
艾伦从摆在桌上的嫌疑人相册抬起头来，夸张的发型几乎遮住他的半个面孔。他的目光从谢雷的身上转到看守他的警察的身上，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们得到许可离开了吗？探长在哪儿？”看守的警察问。
谢雷看着警察的眼睛：“呃……PD警探们在记者招待会上给缠住了，他们在谈专案小组的事儿。似乎人手不够……”